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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建房,给易臻烧好水打发他去洗澡,徐老六拿起电话,踌躇了许久还是打给了自己的师姐秋佩钰。
师姐的声音响起:“喂?”徐老六忽然觉得恍若隔世。
“……师姐……我是老六。”
女人的声音拔高了好几度:“你个要死的你这些日子到底跑哪去了?剧团说你为了跑码头不参演新戏,把你给辞退了,是真的吗?”
徐老六觉得这话他不知怎么回答,那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给剧团排一出新戏《木兰新词》,但上头没来得及拨下款,团长求着徐老六先垫钱,无奈自己掏腰包没日没夜的排,最后剧团为了津贴比例,硬生生的将这出戏给了别人。
自己跑到团长那里说理,说是会给自己一个公道,但没两天就被辞退了,徐老六最后落得个身无分文的下场。
秋佩珏听了一会儿,大概知道什么事情了,叹了一口气说:“你别怪师姐多嘴,你就是蠢!上面拨款根本到不了演员手里,从里面分多少钱、拿多少津贴还不是看你领导处的怎么样。就您那恃才傲物的脾气,也难怪人家领导看不上你,这就是个想把你弄出去的局你看不出来吗?还垫钱?活了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脑筋这么不清楚?”
秋佩珏越说越生气,数落徐老六半天,徐老六忽然觉得自己犯贱,被人数落之后忽然觉得温暖了起来。
秋佩珏是他们这帮人里最早跑码头的,自己在外头弄了个工作室,在唱戏的人眼中,跑码头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师傅在世的时候就说这事丢风骨,但秋佩珏早就看透了这个行当的前景,当年跟师傅闹翻了以后再也没回院团。
秋佩珏说到最后问了一句:“那你现在怎么生活的?”
“师姐,我缺一份工作,什么都好。”
秋佩珏停顿了一下,这种话从徐老六嘴里说出来是新奇的。
曾经徐老六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在剧团里唱的最好,是师傅最看好的弟子。
现在秋佩珏还能想得起当年他第一次登台的样子,在繁星戏剧村小剧场第一台演了《玉堂春》,清清脆脆的小嗓儿得天独厚,那时候戏迷已经不多了,平日里不怎么上座的京剧类演出因为有徐老六,程家戏班算是小走红一次,也是第一次见了钱。
大家提起徐德海都会戏称一句小徐老板,想来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不过几个春夏的事情,转眼间就物是人非,戏班走上正轨,并进了大的院团,开始有了稳定的收入和政府的扶持,曾经靠徐德海混日子的那票人也评上了几个奖项,最后徐老六却有如此下场。
世态炎凉
秋佩珏从往事回过神儿来,对着手机说:“老六,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年纪大了,你要愿意就跟着我跑跑码头,去外地拜堂会,但大头你是拿不到了,那得归角儿,如果你不介意分分边角余料,就来帽檐胡同,我这地儿你知道。”
挂了电话,正好易臻洗完澡出来,徐老六给他裹个毯子擦头发,说:“明儿咱们搬家。”
第3章 深宅紧锁春秋
帽檐胡同算得上是老北京久经沧桑的一条胡同,颤颤巍巍的躲过了好几次动迁,但也没法保持老胡同的原汁原味。
现在所谓胡同不过是种说法,其实就是几处老宅子。映衬在四周的高楼中,显得那么孤独和无奈,就像被几个年轻人挤着的老人一样,半只脚站在地上,晃晃悠悠,看着可怜。
易臻跟着徐老六坐在面包车里,后面是他们所有的家当,徐老六的加上易臻的,满满当当塞满了整个车厢,易臻只能侧身跟徐老六挤在一个副驾驶上,但尽管这样易臻透过车窗看着旁边的房子感到非常的新奇。
虽然他从小在北京生活,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房子,车停在一个狭窄的胡同口进不去,徐老六把易臻抱下车。
正巧旁边儿遛鸟的老大爷路过,看孩子可爱拿鸟儿吓唬他一下,见易臻躲在徐老六后头,啧啧一声:“一看就是打城外来的,忒胆儿小了,不行不行。”才悠哉的走到早点摊。
早点摊老板头也没抬,说了句来了后就直接给他端了豆汁儿和焦圈儿。
徐老六觉得这里相较多年前清静不少,过去在旁边老槐树下面还能听见追逐玩耍的孩童,现在连那颗老槐树也被砍了。这里地界太小但地段处在最贵的皇城根儿,很多周边的老北京人都卖了老房子发了家跑到通县去住了,两辈人吃穿不愁。
他带着易臻站在黝黑的宅门前站定,易臻看着那锃亮的门钹觉得有趣,正想伸出手来摸一摸,门就开了,里面出来一个穿着旧式灰色长袍的人,短发,带着眼镜,面容白皙,眼角些许浅纹,一时间易臻分不清这是个叔叔还是阿姨。
门后依稀看到有个比自己大些的男孩在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而且是边走边唱,就像散步一样,那男孩抬头看了一眼,声音刚停下,秋佩钰一个转身怒瞪,他缩起脖子赶紧又唱了起来。
秋佩珏看着徐老六一身褴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看他带个小拖油瓶,勾起了她的兴趣:“哎呦多年不见这是填了个儿子?”
徐老六对易臻说:“哎,说来话长,臻儿,这是你秋阿姨。”
易臻说:“秋阿姨好。”
“乖,这小家伙长得真水灵。”秋佩珏把两人让了进去。
进了门秋佩珏拎着唱戏的男孩过来,让他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六师叔,但徐老六却连连摆手:“什么师叔不师叔的,早就不敢当了。”
秋佩珏说:“师傅养大的孩子就你、我和佩琦,他合该叫一声师叔。”
听到这里徐老六神色有些暗淡,秋佩珏停了一会儿,说:“哎呦你们赶巧了,我那两个徒弟正好出去走活儿,朝南那间小偏屋正好空着,就是小了点儿,不介意吧?”
徐老六乐呵呵的答应,这就是不用交房租的意思了。赶紧叫人把自己那点儿家当卸车搬进那个小偏房。
秋佩珏喊了那个吊嗓子的小徒弟邵小武过来帮忙,徐老六赶紧摆摆手,让俩小孩到那边玩去。
易臻觉得那两扇门是一个神奇的通道,门内的世界和门外仿佛是两个世界,连空气都不一样。
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有房子,跟刚才看到的又不一样,是一水儿的青砖黑瓦,瓦仿佛是布做的,看上去油光铮亮。
院里有一颗槐树,因为是冬天那树枝光秃秃的,但腰身特别粗。
易臻记得老师说过树有年轮,年轮越多树越粗,证明这棵树就越老,这应该是易臻见过的最老的树了。男孩就是在树下面边走边唱,时不时的余光飘到这边,但声音和步子却没有停顿。
脚下的青石板映衬在冬日的暖阳下幽幽泛着刺眼的光。
四合院中间有一个大缸,易臻往里面瞧,里面都是些杂物和泥巴,上面一层薄薄的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邵小武也学他趴在大缸旁边。
他比易臻大两岁,长得比易臻高半个头,一张大方脸显得特别憨厚,不过九岁,但跟易臻一比就显得有点膀大腰圆了。邵小武看见易臻挠挠头,笑的只见两排大白牙,看上去很是喜庆。
易臻忽然想到过去家里客厅上那幅年画,觉得邵小武就差抱着一条鱼了。
邵小武问他:“你也是来学戏的吗?”
易臻手指摆弄着那层薄雪:“什么是学戏?”
邵小武嘿嘿一乐:“就像我这样,我就是跟师傅学戏的,我学的是老生,我师父就是老生!”
“你师傅又是谁?”
“我师父就是秋佩珏秋师傅呀!”
易臻点点头,咽下“你师父好像男的”这样不礼貌的问题,只说了一句:“你师父穿的衣服很特别。”
邵小武嘿嘿一笑:“那是长衫,我师父有好几件呢,我师父说长衫最衬老生的仪表。”
“什么是老生?”易臻不理解。
“老生啊又叫须生,你也可以叫正生。就是在京剧里带好长的胡子的,你听过京剧吗?”
“以前在电视里好像看见过……带胡子?那是男的呀!你师父是男的吗?”
易臻不解,男的为什么要叫阿姨。
“你可千万别在她面前这么说,她会生气的!我师父唱的可好了。我学《甘露寺》里那一段原板学了好久也学不好,天天被师傅骂!哎我给你唱一段儿!”
说完邵小武站定身姿,一举手,唱:
“劝千岁杀字休出口,老臣与主说从头。
刘备本是靖王的后,汉帝玄孙一脉留。他有个二弟……哎呦!”
此时一个木棍儿敲了邵小武的头:“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