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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子为何受伤?”罗大夫说着,将他带到床前,令他躺下。而后从药箱中拿出银针,拈着针尾便将它融在烛火上慢慢灼烧。
李容若眼神空洞,眉间却泛起疑虑之色。“神荼以茶水黄符作咒,令我痛不欲生,终疼昏了过去。再度醒来时,已与萧煜一同深陷山谷中。期间发生何事,我并不知晓。问及萧煜,他亦不甚明白。许是咒术所害,亦可能是跌落山崖时磕到颈首。”
罗大夫边替他施针,边说道:“神荼可是那鹤鸣山主?”
“正是。”
“依老夫了解,这鹤鸣山主无有咒术可致失明。”罗大夫瞧着扎在他百会穴上的银针,询道:“李公子可觉疼痛?”
“不觉。”
罗大夫又在多个穴位上替他施针,并提醒他若是有任何异样便及时告诉他。可一套银针施下来,李容若皆呡着双唇。
宫之善看着这满头甚至满手的银针,只能站在床旁干着急。见罗大夫软坐在椅上,搔首不言。宫之善忍不住说道:“罗大夫,究竟如何了?”
罗大夫闻言不答,看了许久李容若,而后起身拔针。“李公子,双耳与平常相较如何?”
“耳力并无进退。”
“失明后可曾试过运功冲障?”
李容若闻言怔愣住了,机械地点点头。
“李公子啊,老夫瞧你不似平常武林中人般急躁,怎此次如此糊涂啊。老夫不去问你为何如此做,只问你,可曾想过后果?”
李容若神容不禁软了下来,似天边的云,柔柔中便已荡向远方。“不曾想过。当时察觉萧煜瞒我,自知处境危险,不愿累及他,一时冲动罢了。”
“若是如今再让你选,你会如何做?”宫之善跨前一步,似乎这问题与他而言极为重要,说话时语气都吊在了半空。可他的心情,正被踩在脚下。见李容若久久不答,私以为唐突令其不快,毕竟至此地步孰人愿再历一次?便又开口道:“是我无礼了,李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赶紧治好眼疾方是首要。”
李容若点了点头,侧耳听着罗大夫充满歉意的一番话:老夫医术不精,对不起李公子了。公子下属沈大夫医术高超,如今未能寄希望于他了。敢问沈大夫何时能来?
李容若从床上下地,摸到竹枝,毫无心情起伏地陈述道:“沈青涟与我二人分散,如今不知生死。”转身随意朝一个方向浅浅鞠了个躬,谢道:“有劳罗大夫了,不叨扰你,我先回房了。”
宫之善轻叹口气,对一眼罗大夫惊讶的眼,朝他作个揖便领着李容若走了。
这一排排修竹响起了飒飒秋声,却不足以媲美风中梨叶的微微哼唱。李容若倚坐在栏旁椅上,侧身闭目倾听。在喧闹的竹声中,有梨叶互相摩挲的轻微动静,远处一声雁鸣透进耳里,他便浅浅笑了。身旁的竹枝嘘地被风吹倒在地上而不知。
萧煜在回廊转角静静站着,周身满是秋里的萧瑟之气。他抬步走过去,将竹枝拾起后握在手里,在他身旁坐下,柔声笑问:“为何笑了?”
萧萧的季节里,萧萧的人,在萧煜看来,绝然不该泛起一种类似海阔天空的释然笑意。他若有通天神力,他愿令根深的寒来暑往为他移转。若是在生机盎然的春日里逢上他不知名的笑意,他会看到满满的希望。奈何事实并非如此,他只能轻轻地问着、无能为力地为他驱走那一层深处的凄戚。
李容若循声转过头去,依旧笑着,道:“你站在那许久了,总该让你坐一坐。”
“你知道我在?”
“知道。”
萧煜伸手撩开那一缕飘到他脸上的墨发,猝然凑过去在他唇上浅浅印了一印。趁他懵懂之际,跳开几步,一脸偷袭得逞的得意神情,笑道:“容若与我果然心有灵犀,这是给你的奖励,感觉如何?”
李容若摸了摸膝处,面无表情地朝外伸出手去,不一会儿一只白鸽便落在他手上。他唇角愈发勾斜了,将白鸽移近,靠着感觉轻轻在它背上一啄,道:“你的如木头,它的如流云。”说完,他将白鸽放飞,挑衅地昂头对着他。
“好你个娘子,竟然当着夫君的面红杏出墙来了?不可饶恕。”萧煜说着便跳过来搔他痒痒,奈何李容若偏偏不怕痒,只有他一人搔得欢。
李容若不禁嘲笑道:“幼稚孩儿。”右手朝前方一扣,本欲给萧煜额前一个栗子,却不料扣空了。李容若眼里难得染上的笑意,倏地落了下去。那一片眼里的星空,又被乌云覆盖了,严严实实地。
萧煜瞧他失意,蹲在他身前,抓起他右手朝自己额前一放,道:“从今日起,我便做你的眼。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阖眸。”
“我曾于崖下告诉你,我此生绝不接受你,你为何······仍要如此?你与我,不过皆为江山终章,说透了,他日各自定会明白,我并非失了你不可,你并非失了我不可,何必为我挂心?”
“我若失了你,不可活;你若失了我,不可死。容若,何不承认?”
李容若轻叹口气,从他手中抽出手来,站起摸探着径自走回房去了。
萧煜亦起身,将竹枝靠在门旁摆好,转身离去。他不曾料想,今日一句“不可活”与“不可死”,竟一语成谶注定了结局。颐衡寺方丈也好,桃花庵桃花仙人也罢,甚至于神荼,皆无法勘破他们纠缠的命轮。
半个月后,梧桐叶早已落光,桂花只剩一片片可爱圆叶。林山宏从驰原郡赶回来报喜,府中军中一派喜气洋洋。收归了驰原郡,不止将驻守军队收了进来,亦相当于将天下良马纳于囊中,即便各国与大曜仍有种马,却终究不及驰原郡水土草料滋养出的马儿。
至此,萧煜趁势称帝,国号太昊,年号庆德。是时万民同庆,大赦宇内。太昊以踏云江为界,辖靖南、驰原、岭东、方甸、九畴五郡,都九畴,以靖南天枢城为军机要地。
九畴人杰地灵,山清水秀,物华天宝。南通靖南,北接方甸,西有高山屏障,东有良田万千。地形易守难攻,交通八达,江南枢纽,最是繁盛。李容若对这一决定大加称许,在众人面前定下文治武功之韬略。
此后,萧煜轻徭薄役,商农共同发展。法度俨然,陟罚臧否自有执度。广开贤路,招贤纳士。奖励军功,鼓励征夫。一年间,已大有成效。臣直廉,民相亲,鸡鸣狗盗之事愈鲜。期间各国表面安定,皆私下定策蠢蠢欲动。坊间传言:志势天下独步,领国士风骚,难囿于池中。萧煜朝堂闻此但笑不语,唯心中昭昭,容若之功也。
诸多举措,成效云云,皆为后话。
今日属初冬之际,外头冬阳暖融融。李容若披了一件薄袍子,摸索着寻到樱花树下,坐下,翘首闭目感受着树叶缝隙漏下的斑驳暖意。来到九畴,便算作是困身宫中。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宫外是天涯。萧煜虽不曾令他禁足,只是这由商贾连片楼宇匆忙改建的宫中,气息便比王府要深沉诡谲,这令他产生困兽之感。而对于前路,便更感茫茫——有意令千机台助萧煜一臂之力,到日后,是否真能得偿所愿?
萧煜称帝不久,自是有许多事需操劳。想来,他亦有三日不曾见他了。思及此,李容若扬起一抹微微发苦的自嘲笑意。
半空有一青衣翩然而至,带动些许风声,这令不知是何人来到的李容若整装待发。
青衣一见他,便笑开了颜,唤道:“少主。”
李容若一喜,眉宇间倏地便绽开来,猛地站起,睁开依旧一片空洞的眼,左右顾盼,道:“青涟。”
沈青涟一落地便跪在他面前,道:“属下未能保全少主,疏忽职守,请少主责罚。”
李容若闻言,不甚利落地将他扶起来,宽慰他道:“有你们至死相随,我如何能对你们苛责?”他侧耳,却只闻得他一人动静,又询道,“怎不见可陵他们?”
“少主,可陵与小镜子被一群黑衣人掳走了,属下看这群人并非大曜追兵,只是不知欲行何事。”
李容若若有所思,沉吟了一番方道:“你又是如何逃脱?”
沈青涟眸光黯然,嘴角苦涩,道:“是他救了我。”
“他······既如此,他可有何要求?”人间能令沈青涟直译“他”相称而不愿呼其姓名者,唯独他而已。
沈青涟摇摇头。
李容若久不得其回答,又问道:“是何要求?”
沈青涟至始至终不敢抬起的头此时终于疑惑地抬了起来。这一抬头,他便惊得猛地站起,激动问道:“少主,你的眼睛······”
李容若轻摇头,道:“遍寻医药不得,罗大夫亦无能为力,你可有办法?”
沈青涟慢慢平复心情起伏,扶了他便进殿去了。只是这建筑要说是殿,不如说是比平常人家稍大的一间屋子。萧煜本极力反对,奈何李容若偏执一意,便索性由得他了。只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