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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日渐西落,漫天晚霞红得可爱,映在水中如同波心濯锦,华美灿烂无比。梁御风正贪看这美景,忽然听见身后脚步声响,有人上了甲板来。
这足音入耳,梁御风不由回头瞧去,见是个身姿绰约的女子,头上梳的是妇人发髻,脸蒙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想来就是那对同船客之一了。
石桐宇见他看得目不转睛,凉凉道:“怎么?头号恶人梁公子现下连女人也不肯放过了?”
他这一刀插得狠,知道梁少爷先前被钟大娘那句淫贼骂得很郁闷。
梁御风这时却无事人一般笑道:“世人谤我、辱我,我且忍他、由他,再过几年,我且看他。”
石桐宇一怔,斜眼瞥他:“你肚量有这么大?”
梁御风大笑:“好罢。还是哥哥懂我。其实我只是喜欢死了他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石桐宇:“……”他后悔自己为何要跟这货搭话。
梁御风吹了声口哨,又去瞧那面纱女子。那女子正在欣赏江流夕照的美景,忽觉有异,扭头看来,两下里目光相对,只见面纱之上一双明眸盈盈如水,极是动人。
梁御风只觉眼前一亮,不由心中暗赞。
这位姐姐生得好一双眼。明眸善睐,美目流盼。最难得是那一低头的温柔,真乃我见犹怜。
可惜,见美人而不识全貌,岂不是入宝山而空回?
他促狭之心顿起,在那女子匆匆离开甲板时,悄悄伸出一只脚,踩住她的裙角。这使力很有讲究,一踩一放神不知鬼不觉。那女子不知从哪学了些粗浅的入门功夫,还想竭力稳住下盘,怎知那股力道一出即收,她如何防得住,当下惊呼一声向后就倒。
梁御风一跃而起,笑嘻嘻道:“姐姐小心了!”伸臂去扶,电光石火之间,还不忘去偷瞧她扬起的面纱下的容貌。
这一瞧惊得他一呆,忽然耳边响起一声清叱:“放手!”
这声音怒气冲冲。他又是一愣,忽觉手上一轻,那女子已被来人抢了过去,拥在怀里。
甲板上已经多了个人。一个锦袍的公子。
一身华服锦袍,上绣湘竹暗纹,腰悬连鞘长刀,头上玉冠束发,长身直立,气度卓然。他拥着面纱女站在船头,绚丽霞光披了半身,当真是珠联璧合,熠熠生辉。
好一对神仙眷侣。
——只可惜,公子脸上也带了个面具。
纯银打造的面具,工艺精巧,严丝合缝,便如他的衣着一样,找不出一丝不妥帖的地方。
梁御风呆了一呆,自言自语道:“怎么又是面具?这算什么?蒙面侠侣?还是见不得人?”
那锦袍公子大怒,语气不善道:“你是何人?”
梁御风见他武功甚强,更是兴趣大增,笑吟吟道:“问别人名字之前,难道不该先报自己的吗?”
锦袍公子更怒,手按腰间刀柄,大有出手之意。这时那女子却轻轻扯了他衣袖一下,小声道:“阿策。”
那公子顿时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弯腰柔声道:“三娘,你伤到了吗?”其中殷勤爱怜之意,真是瞎子也瞧得出来。
三娘摇摇头:“那位公子也是好心扶我,阿策你错怪他了。”语毕,拉着那公子又下船舱去了。经过梁御风身旁时,还朝他微微欠身以示谢意。
那策公子倒是不以为然,以他武功,自然瞧出梁御风是故意戏弄,不过也没再说什么,只一路走过始终伸臂护着三娘,呵护备至。
梁御风瞧着他们两人离去,伸手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石桐宇冷眼旁观,这时才沉声道:“怎么?怀疑此人是你那位无名大哥?”
他情急关心,看见个戴面具的就疑神疑鬼,巴不得立刻找到那个借走定魂珠的人。
梁御风摇摇头:“才不会。他不是这种下巴朝天之人。”
石桐宇大失所望,恼道:“那你为何故意惹事?此人功夫不弱。”
梁御风笑嘻嘻:“惹事怕什么?好兄弟打架自然一起上,不是还有哥哥你在吗?”
石桐宇顿时气结。
他一心要找定魂珠,不欲多事。可这货倒好,还怕事情不来找他!
这时就见梁御风又苦恼起来:“对了,哥哥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该找位手艺好的匠师打个面具?那厮戴面具看起来好威风啊。”
“……”
“这中原武林也是怪了,一个两个的都爱把脸遮起来,我们却随随便便地抛头露脸,叫他们白白看了去,岂不是太吃亏了点?尤其哥哥你长得这么俊,简直就是亏中之亏!”
“……”要不是为了定魂珠,石桐宇真的很想把这货一剑捅死算了!
☆、蒙面侠侣
一语成谶,这天入夜后,梁御风果然发觉他们更吃亏了。
岳州到江州的水路不算长,白日里顺风顺水行了一程,到了夜色渐深时,月光被浮云掩蔽,黑夜行舟有种种的不方便,船家就靠岸停泊了,预备过夜后再继续行船。
夜深人静,只听见岸上的更鼓声忽远忽近,梁御风好半晌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梦中只觉一阵窒息,差点喘不过气,他才惊醒,就看见同舱的石桐宇半撑起身,正面无表情地伸过手来捏着自己的鼻子。难怪气闷!
他无辜地眨眨眼,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怎么了?”
石桐宇望了他一会,才松了手,轻声道:“闭气。”又回去躺好。
梁御风顿悟:这是有人在舱里放迷香?
他依言屏息装睡,等着看搞鬼的是什么人。没过片刻就听见夜行人衣袂破空之声,“嗖嗖嗖”的声音不绝于耳,来的人还真不少。
这商船是运货载客两用,底舱一边是货舱,另一边是客舱。客舱一隔三,中间是船家自用的,两头分别住了那对男女和梁石两人。那些脚步声却并没往货舱那边去,径自朝客舱这边来了。可见这帮人不是劫财,而是寻仇!
难道梁少爷又有仇家追过来了?
他不惊反喜,悄悄睁眼偷看,却发现来者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个个身着夜行衣,用黑巾蒙面。
梁御风顿时扼腕不已:怎么又遮脸!
这帮人先过来这边舱房,领头的见他们两人状似昏睡,并不是要找的目标,也没再细看,又领着手下朝客舱的那头去了。只留下一个同伴,吩咐道:“这两个处理掉!”
他们前脚一走,梁御风一个鲤鱼打挺就跳起来。留下的那个黑衣人正要持刀砍下,倒被他吓了个踉跄。梁御风扇子一挥,以巧劲点了他的穴道,却不下杀手,反倒狞笑着伸手——
“叫你们又遮脸!”一把扯下他的蒙面巾。
“?”那黑衣人一脸懵逼,跟他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难看。”梁御风嫌弃地丢掉蒙面巾,十分无趣。
“……”石桐宇一言不发,自觉过来用重手法把那人穴道又补点了一遍。
这时,隔壁“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传来,梁御风来了兴致,招呼道:“哥哥走啊,我们去看看!”
石桐宇头痛。这货好似越来越有恃无恐了?
夜静更深,那兵刃撞击声简直振聋发聩,一路向上,交战双方显然是向甲板上去了。
梁御风连剩下的半分睡意也去了个干干净净,精神焕发,立刻脚下生风就向上掠去。石桐宇叹了口气,只得紧随在他身后。
两人跃上甲板,这一夜月色正好,正照见岸上那群激斗正酣的人影。
梁御风很失望:“真是冲着他们来的。”
闻言,石桐宇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这货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嫌麻烦不来找自己。
梁御风口中的“他们”指的当然就是与他们同船的那对男女。
黄昏时他们碰过面,那时他已瞧出那叫三娘的女子几乎不会武功,果然那策公子只能把她护在身后,独自与那群黑衣人相斗。
月光下,那群黑衣人人多势众,招招凶狠。可是那策公子却更强!
只见他长刀纵横间,寒光闪动,其式如凤凰展翅,其势如风卷落叶。夜来秋凉,岸边起了薄雾,却似乎也被那匹练似的刀光撕碎,如同羽毛般支离飞舞,弥散在夜色中。
梁御风眼神一亮:“好刀法!”难怪此人倨傲,果然有自傲的资本!
石桐宇缓缓道:“霹雳惊雷,无双一刀。霹雳堂的雷策雷五公子,自然是好刀法。”
霹雳堂雷家是江湖上最负盛名的火器世家,总堂就位于江州。时值乱世,宋金对峙,霹雳堂为宋军提供了大量精良的火器弹药,门下子弟更是奋勇杀敌,为国为民,声望一时无双。
其中大公子雷简在军中效力,成名已久。五公子雷策近来更是名扬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