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偏偏墨池做女红的时候有个习惯:尾线总要在绣面上多穿插几个来回,随心做些与主题无关的小装饰。
而那荷包的绣者,仿佛也和她有着同样的习惯,看那一串桃子中最后的一个下面,多出来的半片尚不完整的叶子,以及那蝙蝠翅膀上用尾线挑起的尖儿,便知这不是偶然一为,而是那绣者的风格便是如此。
天下会有如此巧合?
墨池直了眼睛,麻木了脑袋。
她是学了那人的行事做派,会了那人擅长的琴技,可当初学女红的时候,没人教她这么绣物事啊!
就是她的那种随心的绣法,不知被女红师傅责怪过多少次。她能忍耐着用“正常绣法”应付师傅,应付过去之后,她仍是我行我素,五六年来皆如此。
那么,天性如此,她是不是该将那个女子引为知己啊?
真如此简单倒好了!
墨池却越瞧那荷包越觉得眼熟,她摩挲着针线的走向疏密,肖想着若是自己来绣这个图案,会是怎样的光景。
得出的结论就把她给吓着了:她竟觉得,若她来绣,大概也是这般的。
天地良心,她真的不想同那个女子同流合……不是!她真的不想处处都像极了那个女子啊!
她墨池,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音姬,还是个存了复杂动机的小小音姬,但她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过去,或许有过成为别人的替身来图某些什么的想法;但是现在,她绝不想再成为某个已经逝去的女子的替身。
阿蘅?
对!皇帝叫她阿蘅。
那个女子的闺名中或许带了个“蘅”字。可是,世间名字中带了个“蘅”字的,又岂止她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知道小顾这一世叫什么名字了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墨池仍是渴睡; 总也睡不够似的。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睡梦中还是变换无尽的情景; 人与物交错在一处; 像是经历了三生三世那么长。
所不同者; 当她醒来的时候,梦中的光景比以前记得更清楚了。
睁着眼; 仰躺在榻上,墨池失神地盯着头顶上的床帐。
秋香底色的床帐上; 两只燕子立在枝头; 似在叽叽喳喳地鸣叫着。
这是最寻常不过的吉祥图案; 墨池却蹙起了眉头,若有所思。她记得; 曾经有一副床帐; 是浅杏色的,上面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鸾鸟。
那副床帐也是这般挂在自己的头顶上,那张床。榻比身下的这张还要宽阔华贵……
是在哪里见到的呢?
墨池的目光深邃起来; 缓缓锁定了床帐上的那两只燕子。
燕子……
去岁辞巢别近邻,今来空讶草堂新……
这是韦庄的诗《燕来》中的两句。
燕来; 燕来——
墨池的脑中瞬间极痛; 仿佛正正被一道闪电击中。
她痛得抽气; 身体本能地抗拒着那种痛楚。
好在,那痛意转瞬即逝,某个在梦中只一闪现的画面也随着那痛意倏忽跳出,又倏忽不见。
墨池暗自咬牙,拼着再次被痛意侵袭; 勉力捉回了那帧画面,强留它在自己的记忆之中。
于是,她看到了,那是一副匾额,置于一座宫殿的正殿之上。
匾额上,只三个字:燕来宫。
字体熟悉,仿若在哪里见过。
那种熟悉感,不同于之前梦中见到的石碑上的颜祖体字。颜祖体字让墨池觉得似久别重逢的故人般亲切,而这三个字,却勾起了墨池切切实实的恶心之感。
墨池急喘几下,方缓缓平复了心绪。
那令她觉得陡生恶心之感的匾额暂被她丢在了脑后。
她知道,自己眼下的状况很是奇怪,堪称诡异。
那画面中的大殿,虽称不上威严雄伟,但其雍容典雅是墨池平生从没见过的。试问,这世间除了皇宫禁中,哪里会有这样规制的建筑?
所谓“梦由心生”,墨池绝不相信,她没经历过的场景,会在她的梦中出现。
除非……
墨池的眉头拧得更紧,心道莫非这真的是自己前世的经历?
前世今生啊,轮回啊之类的事儿,纵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墨池也没觉得如何害怕。
她饱读诸子书,见识自然不会如寻常脂粉或是愚妇一般。历代的志怪笔记,如《归藏》《封神》《穆天子传》《搜神记》什么的,她闲暇无事时,也会读来解闷儿。
她不会被这种诡异之事吓到,她就是好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唇齿间,黑糖的焦香犹在,元幼祺却已经走了。
墨池安静地躺着,回忆着睡去之前元幼祺哄着自己喝下那碗黑糖羹的柔声软语,心中的想念,便如春水般漾开来。
看看外面的天色,元幼祺离开不会超过两个时辰吧?
且这两个时辰内,自己的大部分之间都在睡着。
她是皇帝,国事繁忙,还要分。身来陪伴自己……
墨池默叹着。
她已经开始想念她了。
谁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与她分别,才不过两个时辰,她的心,便如与她分别了一世一般,想念她……
轻轻的敲门声。力道刚刚好,既不会大到扰人清梦,也不会小到听不到。
这是宁王府中侍女的风格,这些日子,墨池每日都要见识几次的。
她于是向门外道:“请进!”
她说话的同时,出于礼貌,便从榻上坐起身来。
只是这么一起身,枕旁的一个蓝色的物事就撞入了她的眼中。
墨池一惊:这不是皇帝的那只荷包吗!
她一时辨不清这物事是被皇帝落在这儿的,还是旁的什么状况。她本能地抓了那荷包,掖在了自己的枕下。
墨池倒不是不放心宁王府中人,只是这荷包是皇帝的贴身之物。墨池在意皇帝,便不由自主地生出全力保护之心。
来者果然是宁王府的两名侍女。
两个人入内,朝墨池行了礼,为首的道:“墨姑娘好睡。公子吩咐婢子们待姑娘醒来,便奉上午膳。姑娘可要现在用吗?”
在宁王别院住的这些日子,墨池已经习惯了侍女口中的称呼——
“主人”指的是宁王元承宣,“夫人”指的是宁王夫人,“公子”指的就是元幼祺了。
墨池猜测,以宁王府中人的见识,未必不知道这位“公子”就是皇帝陛下。但上面既然这般吩咐的,那么他们就会按照吩咐称呼行事,断不会走了样儿。这亦是贵介人家该有的规矩。
“多谢两位姐姐。”墨池像每次一样笑答道。
这便是要用膳的意思。
侍女会意,赔笑道了声“不敢当”,便退下准备去了。
午膳,依旧是四样菜,一碗粳米饭。所不同者,多了一份闻起来味道颇不寻常的稠粥。
看到那四样菜,都是她喜欢的,墨池的脑中就映现出元幼祺如何吩咐下人精心准备的画面来。
皇帝对自己,真是用心到了极处,这是毋庸置疑的。
令人不安的是,墨池印象中几乎从没与皇帝聊起过自己喜欢吃什么,皇帝却像是极了解她似的。一次倒也罢了,这些时日,每日三餐的饮食,少说也有十几种菜色了。这样的了解程度,墨池都要怀疑,皇帝是不是早就熟识自己至少十年了。
这种认知,随着日子的推移,在墨池的心里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诡谲得不可思议。
皇帝绝不可能在十年前就认识自己,更没有可能在这短短的一个月的相识中了解自己至深。若非要解释这件事,恐怕也唯有一个答案了,那便是:自己前世或者与皇帝有什么渊源。
鬼神之道,虚无缥缈,用来解释现实中的事,看似无稽,可落在此刻墨池的身上,或许没有任何旁的解释比其更切实。
如果真是前世今生的缘由,那么,自己在皇帝曾经的人生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想得越多越深,墨池的心绪越是难以安宁。
分明,眼前的都是自己喜欢的吃食,又是喜欢的人用心准备的,她本该大快朵颐的。事实却是,她被那些虚无缥缈的猜想,压得没了胃口。
墨池强迫自己从那些不安的猜想上移开了注意力,努力去关注面前的吃食。
她盯着那碗稠粥,绣着粥的气味,强迫自己将这碗药粥中都用了哪几味药材与食材都一一想出来。
首乌,枸杞,红枣,粟米,党参……
一样一样的,出现在墨池的脑中。
她发现,对于医药之道,她比当初更精到了。
这是宿慧吧?
若有前世,她必定是个擅长此术的。
墨池暗想。
好不容易将食物吃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