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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雨成川泽-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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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连忙起身,端起酒杯,与凌夏帝遥遥相对,齐声道:“谢皇上!”
  骆泽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屠苏酒没入喉管,回味苦涩。
  众人落座,凌夏帝开始与坐在首位的王公大臣们话起家常。骆泽一心低头夹菜,偶尔有人向他敬酒,他便一一回礼,渐渐地,头脑有些昏沉起来。
  不知何时,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骆泽?”
  骆泽低头不语。
  “骆泽!”
  骆泽缓缓抬头,眼前雍王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嘟囔道:“干什么?”
  雍王笑笑,回头对凌夏帝道:“骆大人喝醉了,怕是要让云台观的道士们失望了。”
  凌夏帝大笑:“我还没喝醉,这小子倒是先醉了!既然几位道长们说只是借身体虚弱之人身体一用便能通先帝之灵,他醉不醉倒也无妨!”
  凌夏帝登基以后,便追封战死沙场的父亲凌静为太上皇,迁陵墓于北安城外,令臣民祭拜。
  骆泽茫然抬头,只见众人纷纷向他看来,他勾唇一笑,笑意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慵懒意味:“看什么看,没见过我骆泽啊!”
  众人闻言先是一诧,转而哄堂大笑起来。众人常日里见的都是温文尔雅的学士骆泽,论学识,骆泽敢在青年一代中拔得头筹,只是因为不良于行才仕途坎坷,故而突然见得此幕,众人都是啼笑皆非。
  凌夏帝莞尔,对下首的骆丘道:“你这儿子喝醉了,倒是与常日里有些反差。”
  骆丘满头大汗道:“皇上,我这儿子昨日生了重病,今日是带病上朝,殿前失仪,还望皇上莫怪,我这便遣人将他送回家中。”
  凌夏帝道:“正是带病上朝,才合了今天的意,要不然我这满朝文武哪里还能找得到身体虚弱之人?雍王,把他带上前来吧。”
  雍王欲将骆泽拖走,骆泽不肯,两人当堂撕扯起来,惹得旁人哈哈大笑,最后还是凌夏帝派了两个侍卫相助雍王才将他制住。
  “平常一副书呆子的样子,没想到喝醉了力气这么大。”雍王调笑道。
  凌夏帝闻言也是一笑。
  骆丘担心之色溢于言表,萧吉见此,凑近低声劝道:“昔日老莱子彩衣娱亲,今日骆泽殿前醉酒,权当是哄皇上开心了。皇上开心了,得意的还不是你们骆家?”
  骆丘闻言,冷哼一声。
  萧吉撇撇嘴,不再言语。
  那边,骆泽被撕扯着拉到御前。侍卫手一松,骆泽便瘫倒在地上,似乎是睡着了。
  雍王无奈转头,对殿前立着的一位道长说道:“云霞子道长,人放这儿了,睡着了可不关我的事。”
  一身灰衣的老道士云霞子轻挥拂尘,道一声:“无妨。”
  他走到骆泽身前,瞧了瞧兀自酣睡的骆泽,右手取出一白色瓷瓶,扒开塞子,他将瓷瓶悬在骆泽上空,瓶口朝下,有液体缓缓流淌而出。
  水色焦黄,骆泽被这水洒了一身,身子一颤,茫然看向云霞子。未己,骆泽身上散发出一股尿骚之气。
  众人纷纷掩鼻,云霞子冷声道:“这是无根水,童子尿,用来驱这人身上污浊之气。”
  说完,又取出一红色瓷瓶,疾速往骆泽身上淋去,这次是鲜红的血液,正倒在骆泽头发上,滴滴答答的顺着鬓角向下流淌。
  云霞子从容道:“这是公鸡血,用来除鬼祟之气。”
  骆丘大怒,拍案而起,道一声:“皇上!”
  凌夏帝见骆丘怒气冲冲,蹙眉问道:“云霞子道长,除了这无根水、公鸡血,还会不会有其他此等物什?”
  云霞子俯身:“回皇上,没有了。”
  自凌夏帝年过五十之后,年岁愈长,便愈发迷信方士,崇信道教,他招了很多云台观的道士留宿于宫中,对这些人分外亲热。故凌夏帝虽知骆丘不喜,还是挥手示意云霞子继续。
  云霞子凝视满身腥臊之气的骆泽,蓦地执起手中拂尘,在骆泽身盼做起法来。他口中念念有词,脸色随之忽明忽暗,众人不免被之吸引,屏息以待。
  “呔!鬼魅退散!恭迎先帝!”云霞子手指骆泽,神色一凛,片刻后,收起拂尘,退身一旁。
  骆泽依旧怔怔,不明所以。
  众人中有人嘲笑出声,凌夏帝微怒道:“道长,你不会是在戏耍寡人吧?”
  云霞子依旧淡定道:“先帝气华之灵,以他凡人之躯不能承受,搜查其身,必有应验之物。”
  凌夏帝抬眉,“哦?”了一声,对身旁小太监道:“三福,你上前搜搜看。”
  小太监三福躬身应下,上前搜了半天,终于从骆泽怀中掏出一封信:“皇上,这里有一封信。”
  凌夏帝兴致勃勃道:“你念来听听!”
  三福将信拆开,清了清嗓子:
  “凌夏吾儿,怀聪明神武之资,抱济世安民之志,乘时应运,豪杰景从,戡乱摧强,十载而成帝业。武定祸乱,文致太平,其实身兼之。然吾儿虽知人善任,不免寡恩刻薄,自古有言:‘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赵党一案,数万冤魂,日夜侵扰,使我不得安宁……”
  “啪!”凌夏帝拂去案上菜肴,脸色可怖,猛地立起。
  三福吓得立马跪下,不敢抬头,口中连连道:“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
  凌夏帝冷笑一声,走下殿去,将书信一把抢过,展开一看,脸色愈发难看。
  凌夏帝皱眉走至骆泽身前,不顾骆泽身上脏污,抬起骆泽的下巴,怒喝道:“这信是你的?!”
  骆泽眯着眼睛,瞧着凌夏手里拿的泛黄信封,想要伸手便被凌夏帝一掌打开。凌夏帝威严道:“我问这信是不是你的?!”
  骆泽眼神涣散,轻声道:“我的。”
  众人纷纷色变。
  凌夏帝怒极反笑:“信里写了什么你可知道?”
  骆泽淡淡道:“知道。”
  凌夏帝怒急,把信拍在骆泽脸上,发出“啪!”的一声:“假冒先帝、诽谤天子,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是大不敬之罪!你可知为乱党翻案,是谋逆之罪!”
  骆泽醉醺醺的摆摆手:“什么谋逆,不就是我父亲骆丘三年前便死了母亲,却一直没有回家丁忧吗?”他笑道,“顶多算个欺君,怎么还扯上谋逆了?”
  说完,骆泽晃悠悠站起,拽住了凌夏帝的袖子:“走!喝酒!”
  大殿众人闻言均是窃窃私语,骆丘脸上动容,颤巍巍的走上前道:“骆泽,你说什么?”
  骆泽脑中混沌,看见骆丘,笑道:“我说你母亲死了,就是我奶奶!我奶奶死了!前几年你不是身体不好吗,我就没敢告诉你,万一你一听,过去了怎么办?”
  一边萧吉惊道:“骆泽,你这是怎么说话呢,简直是……简直是大逆不道!即便是右丞身体不好,你也不该三年都不相告,这不是陷右丞于不孝的境地吗?!再说丁忧政策古来有之,父母新丧,子女按礼须持丧三年,其间不得行婚嫁之事,不预吉庆之典,任官者并须离职,堂堂右丞带头不丁忧,岂不是持身不正?”
  骆泽接道:“论罪当罢官?罢吧罢吧,早不想当了。”说完还自顾自的哈哈一笑,又要扯着凌夏帝去喝酒。
  雍王连忙将骆泽从凌夏帝身上扒下来:“皇上,骆泽这是在耍酒疯了!”
  凌夏帝却是转身,不再瞧那痴傻一般的骆泽。
  他看向云霞子,阴测测道:“道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给寡人解释解释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 小太监所念一段;改自《明史》对□□皇帝的评价:“□□以聪明神武之资,抱济世安民之志,乘时应运,豪杰景从,戡乱摧强,十五载而成帝业。崛起布衣,奄奠海宇,西汉以后所未有也……”

☆、新望 廿一

  
  云霞子道长语气冷漠:“皇上叫我施法我便施了,先帝英灵将所想所说之事显现于这封信中,改变了信的内容,也不足为奇。”
  凌夏帝冷笑:“枉我一向对云台观的诸位道长信任有加,却原来不过是一群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妄图替赵党和韩渊翻案的逆贼!”
  云霞子将拂尘一挥,凌厉道:“前尘散不去,是因为皇上没给数万冤魂一个说法!他们日日夜夜徘徊在这皇城之中,扰得先帝不得安宁,都是因为皇上您十年之前判下了冤案!”
  凌夏帝怒道:“冤案!赵长生率十万大军攻入皇都,全城的百姓都看到了,你说是冤案?是假的?!”
  云霞子厉声道:“那韩渊呢?!韩渊真的造反了吗?”
  凌夏帝闻言一怔,脖颈上青筋暴起:“你和韩渊是什么关系?!”
  云霞子抬眸直视凌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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