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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上马的士兵们松了口气,凌玉城和罗杀、贺留的脸色却都不好看。方才山道上匆匆一瞥,只能看到围着罗杀的兵力是他的几倍,而此刻放眼望去,四下里山丘上、要道旁,黑压压排成阵列的,何止万人!
凌玉城的贴身亲卫,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千五百人。而罗杀所部,从火场里逃出来已经折损颇多,又被人围住厮杀良久,这会儿尚能战斗的兵卒,赫然不到千人。
至少五倍于己的比例,可能还不止——凌玉城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己方人人有马,敌人的骑兵也并不算少,眼前看到的骑兵数量就是己方的两倍。而远处号角长鸣,从地面的震动和马蹄声判断,分明还有大队骑兵正在赶来。
至于步兵,那个数字就更是惊人。
“大人,我们退吧……”罗杀努力握住缰绳,挺直腰杆坐在马背上,眼前却是一阵一阵地发黑。他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避免自己摔下马去:“许多弟兄都受了重伤,不能再和敌人纠缠了……”
“是啊大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担心地看了一眼自以为坐得笔直,其实却是摇摇欲坠的同僚,贺留也试探着开口:“大队人马在后面呢,这个场子,迟早能找回来!”
“不能退!”脸色狠狠一沉,凌玉城截口打断了他们的话语,掌中□□高高举起。只这一个动作,黑色铁流迅速地安静下来,人人昂首向前,看着枪尖那点寒光反射着终于破开云层的红日,狠狠挥下——
“跟我冲!”
玄甲卫军纪,素来严厉。
命令拒守,哪怕雷霆当顶也不许移动,命令冲锋,便是刀山火海也要前行。更何况,带头冲在最前列的,是他们一直仰望着的大人!
贺留想也不想就抖开丝缰,纵马冲到凌玉城身侧,替他护住了左翼。罗杀重伤之下慢得一慢,身边马蹄如雷,丁柏已经擦着他的肩膀冲了过去,和凌玉城并马而行,为他遮挡右首刺来的刀枪。
而后,两千多匹战马汇成了一条黑色的洪流,跟随他们主将枪尖指引的方向,旌旗猎猎,一往无前。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凌玉城从看清战场形势的第一眼就下了决定——敌方人多,己方人少,而所谓的退路,只有一条狭窄的山道。山道斜斜向上,最窄的一段只能容下两马并行,两千五百人想要快速撤离,其结果,只会是前方自相践踏,后方被敌军衔尾追击,一块一块地狠狠啃下肉来。
这时候,唯一的选择,只有进攻进攻再进攻!
打出威风、打出杀气,打得对方心惊胆战望风而逃,打得对方看到自己后退也不敢追击,才能平平安安地带着所有人撤出战场!
耳畔蹄声如雷,腥风刮面如刀。凌玉城没有和对方骑兵硬碰,而是引着马队转过一个微妙的弧度,沿着刚刚被他冲乱、还在整队的骑兵边沿,撞进侧面一支步兵方阵。步对骑,一触即溃,那个数百人的小方阵哗然崩散,跌跌滚滚地向两边散避。
并不是每个人都忙着逃命。仓皇退却的人丛中,不时有勇士挥刀持盾,逆着逃散的人流扑向凌玉城马头。然而这样的举动却似投进洪流的一枚小小石子,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就被全力冲撞的钢铁巨龙碾成了碎片。
一个方阵、两个方阵、三个方阵……开始还需要枪挑刀劈,在人丛中硬生生犁出一条血路,渐渐的,马头一个转向,正面的肃罗步卒们就仓皇失色,转身逃开,甚至不惜相互推挤,乃至对友军同袍挥起刀枪。
再过一会儿,他们所要做的便是追亡逐北,推挤着惊慌失措的溃兵们,让他们把更远处的阵列冲乱阵脚。
到这时凌玉城才微微松了口气,引着队伍徐徐转向,直到返回原地,背对鸟岭关重整队列。远处厉喝连连,给凌玉城带着兜了一个大圈子、却从头到尾被甩在背后的肃罗骑兵好不容易赶了上来,面对眼前杀气满盈的森严阵列,却迟迟没有人下令冲锋。
“整队。”背后一片吱嘎吱嘎的上弦声,马蹄轻轻踏着地面,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玄甲卫士兵们在抓紧时间调整队列,把重伤的同袍掩蔽在内。凌玉城不动声色地凝望着对面,看着那个领头的骑兵将领脸色铁青,战马不安地踱着步子,每每想要趋前,都是被主人紧紧勒住了缰绳。
不敢上来了么?
被吓破胆子了?
凌玉城轻轻冷笑。士气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追杀仓皇逃窜的敌人,与正面冲向刚在你队列里杀了几进几出的敌人,完全不是一回事……难不成你们以为,玄甲卫就是那一副冲烟冒火地从城里逃出来,给你们围在山脚下动弹不得的熊样儿?
听着背后的马蹄声渐渐整齐,他凝望前方,沉声下令:
“后队变前队。各部交相掩蔽,护着重伤员徐徐后退,返回鸟岭关。贺留,你带领五百亲卫,随我断后。”
“是!”
军伍严整,旌旗不乱,更有主将率领生力军亲自断后——这样的阵列面前,谁敢追击?谁敢上前?
红日移到中天的时候,大队人马,终于平安撤回了鸟岭关。
山下的情形重新被树木遮蔽。先前撤回的亲卫们忙忙碌碌,已经在隘口布起了一道基本的防线。凌玉城放松缰绳,从瘫倒一地的伤兵当中点马而过,每向前一步,脸色就沉重了一分。
两千五百号精锐士卒,活着回到山上的,只剩下一千出头。
来到北凉之后,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惨败。
“大人!”
扑通一声,眼前推金山、倒玉柱,跪下一个人来。凌玉城翻身下马,用指尖揉了揉眉心,还没开口,先沉沉地叹了口气:
“罗杀,这一仗,到底是怎么败的?”
“属下无颜面对大人……”罗杀一颗脑袋垂得低低的,双手握拳,死死抵着膝前黑色的泥土。一滴混合着鲜红的水滴落在地面,很快,就被柔软的泥土吸了进去。
“昨天刚擦黑,属下就赶到了闻喜县城。县令开门迎降,亲自把属下等接进了城里,耆老富户等送了酒肉劳军。属下记着大人的军规,不敢喝酒,只填饱了肚子,就安排大伙儿歇下了。谁知,半夜起火……”
三天三夜必须拿下闻喜县城的军令,透支体力到极限的疲惫,让他们几乎是一挨枕头,就睡到人事不知的地步。
仓促惊起的时候,整个县城,已经是一片火海。
他以最大的努力集合了麾下军卒,带着他们冲出县城,然后,就一头栽进了肃罗大军的包围圈。
“罗杀。”看着眼前爱将满心伤痛悲愤,还颇有些“肃罗人怎么可以这样狡猾”的委屈,凌玉城轻轻摇了下头,打断了他越来越凌乱的叙述:
“歇下的时候,你安排值夜岗哨了么?派人看守闻喜各个城门了么?”
“岗哨是一直按例分派的,看守城门——这个——”
“平野城内房屋多为木制,闻喜想必也差不了多少。在陌生的地方歇下,你事先探查过周围情况么?”
“属下,属下没有……”
“在襄平的时候,吕氏家将行刺,平野城,也有守将出城夜袭。罗杀,是什么让你觉得闻喜一定就是投降,不会有任何反抗的?”
“属下……”
一个个问题之下,高大的汉子在泥地上越缩越小。凌玉城凝视着他额头上、肩臂上滴下的鲜血,死死按捺住心脏的疼痛,尽量放缓了声气问道:
“罗杀,你是从一开始就跟着我的人。告诉我——你还记得芜城么?”
罗杀全身一震,不自禁地抬起头来。芜城——他怎么可能不记得芜城!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号称“劫富济贫”的山贼,小小的,精致得像个瓷娃娃一样的凌玉城单身闯入山寨,用比他们这些山贼还要疯狂的、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折服了他,说服他接受招安。
然后,跟在那个孩子身边,他目睹了凌玉城的成名之战。
引诱疲惫不堪的北凉军队入城,诱使他们放下戒备,一把大火,趁势掩杀……
何其相似。
“大人!”他猛地以头抢地,通通通几下叩首之后,被烟火熏得乌黑的脸庞上,已经是血泪交下:
“您罚我吧!是我害死了弟兄们——我对不起他们——”
双手死死抠住地面,年逾三旬的壮硕将军,在这一刻嚎啕得像是一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凌:陛下,每次万寿节臣都送你礼物来的……怎么我生日的时候,啥都没看到呢?
陛下:第一次生日的时候你还没过门,虽然庚帖上写了日子,朕也不能上赶着送礼不是?
小凌:那第二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