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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一会,接着就象狂躁了一样,担忧的潮红从脖颈涨到他的眼角。他本性里的暴戾在体内膨胀,立刻就要占据他的理智。
“建塔!现在就建塔!”他厉声吩咐手下。
厄族人观察到罗马军团在建造器械,果然趁他们兵力分散的时候突围。
罗德带一帮铁骑,如巨浪般冲入呼啸而出的厄族军。
漫天遍野的箭雨如黑云般压下来,他举盾一挡,箭锋如瓢泼般砸上来,发出咚咚巨响。他就以刺猬般的盾牌作掩护,拦腰斩断几个厄族人的身体。直到他骑的马被射倒,他才一个翻身跳到地面,与汹涌的厄族人近身肉搏。
强敌环伺之中拳拳到肉,罗德挥汗如雨,杀得眼睛发红。他的耳边充斥着刀戟磨砺的尖刺声,眼前尽是齑粉和飞溅的血肉。
实际上他已身中数箭,但被他仿佛不知痛感地拔掉了。他已然把性命置于刀尖之上。
厄族人屡次突围皆遭失败,却如久割不止的杂草一样重新疯长出来。
战场的另一边,罗马人堆砌泥砖,筑起坚固的底层,再用木板支起一层层台面。他们将这种简易的攻城塔搬上木轮车。弓箭手提着箭和热油爬上高台,骑手推着木轮往城墙处逼近。
形势陡然逆转。
罗马军占据更高处,箭、石和沸油如遮天蔽日的鬼手般,覆向城墙上的厄族人。
厄族很快就死伤一片,宛如被辗轧的蚁群。绝境之中的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更加疯狂地突围。
负责克制突围的罗德就这样从中午持续作战到夜晚。
断肢残骸血淋淋地堆在地上,他的铁靴已沾上一层黏黏的血块。罗德松掉被他刺死的尸体,满脸脏污,疲惫地行走在血气浓烈的尸堆中间,黑色的战甲早就残破不堪。
他脚步绵软,双唇因失血而泛白。身心俱疲的他眼前发黑,呼吸逐渐微弱,刀锋般的脚步如被磨损似的有点发虚。
他以长剑作拐杖,走进一片比夜色还深的黑影里。
罗德警戒地扬起头,黯淡的黑眸闪过一丝犀亮。他正面撞上一个高壮的厄族人。
“就没个消停的时候。”罗德笑着自嘲一句。
战斗的号角在他们四目对视时拉响。
厄族人挥着刀斧,呼啸一声扫过,罗德沾血的黑发被刀风飒飒扬起。他以残损的剑刃抵挡进攻,剑斧相碰,划拉出一串激烈的火星,金属摩擦的声音尖利如刀割据耳侧。
厄族人也很疲倦,坚硬的块头象砖石一样块块隆起。他嘴里说着令人费解的蛮族语言,猛地跳跃而来,象一只自天落下的重锤。
罗德的视野已经不明。他感受到地面被厄族人踩得隐隐震荡,循着震荡的方向与他短兵相接。
他现在所能倚仗的,只有灵活的搏斗招式。在力量的比拼上,他处于绝对的下风。
厄族人一斧子削砍下去,被罗德如鬼影般躲过,斧刃扎进地面上的一具死尸。
罗德于此瞬间踩着斧柄而上,拼尽全力膝击他的下颚。
厄族人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以铁饼般的手刀撞击他的脖颈。
罗德吐出一口鲜血。他完全失了力,意识不清地摔在地上,溅起一片狰狞而肮脏的血水。
厄族人往前迈两步,高举起沉钝的巨斧。罗德衰弱地眯着眼,斧影在他清亮的眼缝间挪动。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长剑猛地扎进厄族人的脸,在头骨里旋转一圈,再横着划出来。剑刃就从厄族人的鼻梁骨里扫出,半个头颅飞了出去。
只剩下半张脸的厄族人僵立着,血肉黏连着森白的脸骨,肥大的嘴唇还在神经性地抖动。他手里的斧子咣地砸在脚上,强壮的身体如山崩般倒了下去。
罗德虚弱的脸庞溅上一些血液和脑浆。他松懈下来,望到了一脸焦急的尼禄。
在远处的火光和银冷的月光之下,尼禄顶着一头剔透的银发,清瘦的剪影宛如降临的神明。
这一瞬间罗德的思绪无限倒回,追思到当年的尼禄。他的眼前逐渐泛起黑雾,意识如坠入深海般模糊。
罗德勉强咧开一个脆弱的微笑,迷迷糊糊地说:“尼禄……你来保护我了……”
尼禄慌张地跑来,溅起一路血水。慌乱裂开在他年轻的面庞,他的呼吸愈发紊乱。
罗德面如死灰,柔软的黑发散落在血泊里,浑身都被血液浸泡,十分狼狈。
他向来坚硬的身躯如被砸裂的海螺一样,从中透出最脆弱的内芯。
尼禄一下子跪倒在他身前。
“城破了吗……”微弱的问话从罗德口中溢散而出。
尼禄狂乱地点着头。他哆嗦着扶起罗德,唇齿打颤地说:“嗯……厄族人投降了……”
罗德气若游丝,轻闭着双眼说:“那就好……”
酸涩饱胀尼禄的心脏。他把罗德搂进怀里,双臂象禁锢一样圈住他失力的腰背。他眼睛发热,心脏如有刀剜一样疼痛。他的耳畔好象有雷霆鸣响,苦涩象无数根细针一样刺遍他的全身。
“我再也不让你受伤了……”他心疼地说,话语里夹杂着哆哆嗦嗦的气音。
罗德在他耳旁轻笑,“少矫情……”
尼禄已经泪流满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战术和建塔,我参考的是《高卢战记》。这本书里讲述的军事战略非常精彩,恺撒真的雄韬武略,有兴趣的童鞋可以去看看~
第30章 启蒙的轻响
昆汀的丧期已过,麦瑟琳娜从父亲家中搬回了皇宫。
出于女性的嫉妒,她逼迫手下所有的女奴喝下加有白铅的药水。这种药水会导致妇女不孕。
丧子和家族的压力,使这个女人暴躁更甚。
目光短浅的她经不起一点挫折,她愈发失去理智思考的能力。
安东尼打扮得油头粉面,在金发上涂抹东方香油。他拿起湿润的木条,蘸了蘸从胭脂虫卵提取的口红,均匀地抹在嘴唇上。他的衣饰是明艳的红与紫,油腻的脂粉气使他女里女气的。
麦瑟琳娜赤|裸着上身,撑着下巴侧躺在沙发。她松弛的胸脯垂落,火红的指甲一夹,往上提了薄得几乎透明的衣纱,光裸出一对僵白的小腿。
女奴以树脂油调合松香和蜡,抹在她的小腿和腋窝,为她脱了毛。
她皱着眉发出细微的呻|吟,象蜕皮的蛇一样挪了挪身体。
安东尼端着玫瑰花露走来,如虔诚的教徒般跪在她身侧。他保养得细嫩的手拿出喷壶,朝皇后的肌肤上喷洒花露。
麦瑟琳娜从鼻腔里发出满足的叹息。
她忽然顿住,纤薄的鼻翼鼓囊几下,象狗嗅闻到陌生气味一样机警起来。
“什么气味?”她板着脸问,语气很不善。
女奴清理干净脱毛膏,战战兢兢地回答:“……公主正在楼下招待朋友……”
麦瑟琳娜厌恶地冷哼。她扯过艳红的羊绒披肩,遮住微微松垂的皮肤。
“陪我下楼看看,安东尼。”她轻慢地说,“这股该死的大|麻味就象阴沟里的瘴气一样呛鼻!”
安东尼象黏油一样缠上来,谄笑着搀扶她,好象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两人悠悠地走到楼下,浓烈的大|麻气味瞬间象水泥般灌进鼻腔,这近乎是窒息一样的感受。
麦瑟琳娜掩鼻。透过毒性的层层浓烟,她看见了她的女儿。
屋大维娅象一只翻肚鱼一样躺仰在沙发,身边紧挨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孩。那是她的朋友。
她倾倒蜡烛,手指颤抖着点燃银盒里的干草碎。
白烟浓得象牛奶一样溢出,有一股粘腻的香气。
屋大维娅连忙拿起木管,吸了一口。接着,餍足的笑容就象一头狂野的猪一般拱到她的脸上。她神经质地扭两下粗脖子,白烟罩住她发黄的牙齿,肥厚的嘴唇间吐出一串串烟圈。
她的朋友吸食完大|麻,四肢痉挛地抽动,脸上绽开怪异的笑容。
她们好象两只蠕动在泥沼里的、欢乐的蛆虫。
麦瑟琳娜抄起胳膊,鲜厉的嘴角隐隐抽动。
“滚出去!”她瞪着眼睛说,嗓音尖利得有如磨刀。
屋大维娅瞬间就清醒。她歪过脸,看见母亲时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她赔着笑脸坐起身,讨好般地将银盒和木管递过去。
“母亲……您快来尝尝这个。这是我的朋友从印度带来的,据说对耳痛很有效果……”
她说起话来还在急促地喘气,声音十分沙哑。
一旁的女孩转过身,晃了晃不清醒的头脑。她颤巍巍地坐起来,费劲地摆出一个端正的坐姿,小心翼翼地说:
“尊敬的皇后……您还记得我吗?皇宫里每年用到的玫瑰花,都是我们家族经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