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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也不能去。”
皇帝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字让思芳听的清楚。
今生他确实负了她。而且,无可偿还。但他不会放了她,永远不会!
思芳见如此恳求面前的帝王根本无用,他在气头上,完全不允许任何人挑衅自己的威严。
至高无上的权力能让人低头,但却无法泯灭一颗跳动的真心。
“如此……思芳愿为娘娘殉葬,请陛下成全。”
思芳不再多说,一鞠躬,便叩拜在了纪连晟的脚下。
“好、好的很——!”
纪连晟见这一介婢女都有胆量如此将他,长眉竖立,气的胸中炸疼。
他是昏君吗?自他登基以来,殉葬过任何人吗?!
“齐歌!!”他语气狰狞,一声带着极度愤怒的呼喝,齐歌赶忙从殿外奔了进来。
“赐死她——赐死她!!就现在!”
岂料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唇角一白,脸已经突然变了颜色。
齐歌大惊,看着眼前皇帝摇摇欲坠的身子,连忙伸手扑上去捞。
“陛下!!!”他惊呼道。
第117章 第一百零一章(下)
“咳——咳咳……,咳——”
皇帝再睁眼的时候,已然躺在了自己的寝榻上,周围密密麻麻的站着医官和侍从。
他缓了缓神志,似乎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抬起手,轻轻的靠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陛下醒了,太后。”
太医一句话,郭太后不知从哪里立即走到了床边,她望着自己儿子的眼神显得非常担忧。
“陛下可觉得好些了……?”
人看他人到了生死攸关的境界,便总会变得充满同情和怜惜,何况是生身母亲。
纪连晟十分不喜欢这些人簇拥在这寝殿内,像观赏猎物一般围着自己,极是冒犯。
但……他眼下似乎连动一动手,都十分力不从心。
皇帝猛吸了一口气,却只觉得胸肺拥堵,再努力提气,吸气……反复几次,竟是将自己呛住了。
“咳咳—……”他吃力的咳了几声,对着齐歌伸手指向床榻对面的窗子。
齐歌立即会意,迅速过去开窗。
纪连晟闭上眼睛,又平复了半响,才沙哑的道:“好些了……”
话音刚落,他便紧接着道:“都散了,退下……”
皇帝说的话,每个人都听的很清楚。太医首当其冲便退了下去,几个嫔妃、侍从,紧接着都一一奉命退了下去。
殿中瞬时比方才不知空荡了多少。
郭太后正欲再开口,却听皇帝又道:“你也下去……”
儿子的话音虽轻,却十分决然。像是在两人之间早已划下一条再不可弥合的鸿沟。
眼下说什么,似乎也都多余。用过药的皇帝,需要的是多休息。
郭太后对齐歌使了个眼色,叹了口气,这才慢慢的站离了皇帝的床边。
清风倏然就从窗外吹了进来,拂过窗纱,吹皱床帐,扫在纪连晟的眉目上。
窗外枝蔓葱翠盈盈,随风摆动。
纪连晟的目光定在那枝叶上半响,不知在想什么,一语不发的躺在那里。
“陛下,是不是要传少使过来?”
齐歌凑过来,问的不失时机。
想来这眼前的病人,此刻最想见的该是慕容钦哲。
未料想,纪连晟听后半响没有回答,一段难堪的沉默之后,他说:“不必了。”
元妃的死对他的冲击,不可言喻。
而慕容钦哲的存在,更深刻的加深了他心中的歉疚和负罪感。
身为一介帝王,他能俯首指点江山,却难以纵马超越凡情。
不可谓不悲哀。
“带思芳来……”纪连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撑着床榻坐了起来。
他回忆起当时思芳跪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他回忆起元妃走时的那身山川锦绣的华服。
他回忆起……曾经……在这宫闱中很多很多的点点滴滴。
“是,陛下。”齐歌立即前去张罗,心中大叹:还好啊、还好。
看来皇帝并无意将她置于死地。
思芳很快就被带了上来。因为粗莽对皇帝的顶撞,郭太后早已命人将她捆了起来。
纪连晟靠在榻上,看思芳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像个粽子一样被送了进来,不禁皱眉。
“松绑”,他心头厌恶,轻道。
“陛下……”
思芳对自己惊扰了圣驾感到异常不安,入宫这么长时间,她从来没有见过皇帝如此暴躁和脆弱。
皇帝昏厥过去的一刹,她几乎觉得天都塌了。
“朕要让你出宫。”
纪连晟一句淡淡的话,却像是在思芳面前打开了壮阔山河。
“你去带几件元妃的衣物,出宫。”
说着,纪连晟又咳了起来。
思芳跪在皇帝的面前,匍匐而泣,这是她未曾料想过的命运。
“她想看的,你替她去看。”
皇帝艰难的喘了口气,最后一句话,让思芳本就凄惘的心头……更破碎了几分。
第118章 第一百零二章(上)
慕容钦哲站在池塘前,用手指捻开手中的鱼食,一点点儿的撒在水中。
一只只锦鲤“突、突”的从水面跃起,反复咀嚼着鲜美的食物。
不料,那鱼群中一只黑色的锦鲤,为何突然在游弋中翻了肚皮,圆鼓鼓的缓缓转了一圈儿。
然后……不动了。
慕容钦哲的眼皮一跳、又一跳。
这是怎么了……?他心中沉下一股气,担忧却又无能为力。
皇帝的那边,究竟怎么了……?元妃故去后,这几日,竟全然没有消息……
慕容钦哲凝视着浮浮沉沉的锦鲤群,从水面的倒影映像,都能看出自己的肚子这几日又大了一圈儿。
他捶了捶腰,从池塘旁踱着步子走到庭院中间,看看低沉的天色,这心就莫名的越发空了。
“活里雅,随我去陛下的宫中看看。”
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将活里雅唤了过来。
活里雅并不知道这样合适还是不合适。大梁皇帝素日里对少使体贴,他看的到。但自从元妃逝去的几日,皇帝就未曾踏入过长年宫半步……,这又说明什么?
可他毕竟是仆从,拗不过慕容钦哲,便还是跟着去了。
两人一路沿着宫中的长廊行走,宫中很多地方都挽着素帐,而长年宫里里外外却一直陈设如常。这或许,还是皇帝的恩典吧,慕容钦哲想。
直至踏入皇帝的寝宫之前,慕容钦哲都在设想今日见到那人时,彼此都会是什么模样?
那一日床第之间的柔情欢好,那一次彼此体温的交融……,他究竟想不想自己……?
谁料,天意难测,相逢不如偶遇。
刚刚走到纪连晟的寝宫门前,正巧遇到了皇帝的御轿回来了。
“陛下到——”
司礼太监的一句高声禀报,慕容钦哲心中颠簸,连忙转身看向了身后。
皇帝穿着一身刺眼的白衣,发髻高梳,简洁的扎着一根白玉簪。
他只撩了那人一眼,慕容钦哲原本忐忑滚烫的心,立即就凉了下来。
因为皇帝看他时,根本没有表情。
纪连晟匆匆的看了慕容钦哲一眼,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直接踏入了宫门。
慕容钦哲呆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似乎他做什么说什么,在此刻都是不恰当的。
可奈何,他心中这生生起了的思念之情呢?
活里雅见皇帝如此冷淡的给主子难堪,怒意涌上,对着慕容钦哲道:“少使,咱们回去!”
且不说这几日慕容钦哲担忧的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就算看在他孕育子嗣的份上……,这大梁皇帝如何能翻脸就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慕容钦哲罢却他的鲁莽,细细一想,说道:“这几日陛下一定劳累的很,我想去看看。”
爱,总是卑微的。
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人的时候,从来不可能是趾高气昂的面目。
北巡的事情,如何能没了下文……?
如若他要去北疆,自己也一定会随心跟去,丝毫不让。
活里雅见痴人拦不住,叹了一口气,只能妥协,上前扶着他。
皇帝的侍从见状,也没有一个人赶上前拦慕容钦哲。谁都知道,这慕容少使是陛下近来的心头宝。
才入了庭院,就见纪连晟抱着细云公主在说些什么,身旁还站着大皇子纪连尚。
原来孩子们都在院中等着他。
他是个慈爱的父亲,也是个英武的国君。慕容钦哲站在远处,就那么静静的欣赏着自己的心上人。
忽然之间,就觉得腹中有什么感应的在动。
他不想打扰纪连晟分毫,只想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