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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缵已经欺身过来,慎重地问道:“为什么不能?”
原夕争看着李缵那双眼睛,或许是因为北方人的缘故,他的眉目远比南方人要深刻,高眉骨,挺直的鼻梁,比起楚因的俊俏,他的容貌透着一种压迫跟气势。
原夕争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脸,心中暗想莫非这李缵喜欢男人,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死缠着自己不放,想到此处他不由脸色变白,慌忙站直了身子道:“二殿下,草民喜欢的是女子。”
李缵那松宽宽的双眼皮轻轻一抬,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了一会儿原夕争,然后哈哈大笑道:“怪不得你对—个陌生女子这么热情,为她不惜开罪楚暠,原来你是看上了人家姑娘!也罢,我好人做到底。不如就做个媒,把这女子许配给你,如何?”
原夕争满面尴尬,蔡姬也是满面红晕地道;“贱妾,贱妾这种身份怎么敢妄想与这位公子婚配。”
李缵微微一笑道:“这身份,这又有何难,我便认了你做义妹,难不成南昌帝还能不认你做义女么?”
原夕争咬牙道:“殿下,难为你这么肯为子卿着想,但子卿就只为不忍二字,并没有非分之想。”
李缵笑道:“那现在想一想,又如何?”
原夕争怒道:“若是二殿下执意玩耍在下,在下只好先作告辞了。”他说完就走,但才跨出一步,手腕便让李缵给执住了,原夕争本能地想要挣脱那只手,却发现李缵的手硬如铁箍。
李缵看了一会掌中的手腕,道:“子卿,倘若你不想跟眼前的女子成亲……那就刚才不如不要救她。她原本是一个必死之人,心无生望,可是被你一救,便多了几多期盼。现在你却甩手丢下不管,她便会受尽死前的煎熬,才悲惨地死去。”
原夕争的心中微微一沉,知道李缵说的是实情,刚才楚暠退走,纯粹是碍于李缵,可李缵早晚要走,他一走,那么此女也就死期将至了。
他再见那女子,只见她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生似要上屠宰场一般。
李缵将原夕争的手握在掌中,而这一刻原夕争眼看女子,忘了挣扎,李缵这般静静地执着眼前这人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会掠过诗经中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知道这很荒谬,因为眼前这个人是个男人。而他十三岁便与各色的女子打交道,他知道自己喜爱的是玲珑婀娜的女子。
可是这一些到了原夕争身上,便仿佛乾坤扭转了一般,令他忘却了很多东西,有一种不顾一切,想要拥有这人在怀,占有这人一生的冲动。
他这么一走神,不防原夕争手一挥就离开了他的手掌。
李缵抬头微微一笑道:“你想要我带她走也可以。”
原夕争转头,静静地等着李缵的下半句,果然李缵笑道:“但是你要跟我往北国走一趟,如何?我带你也游览一下北国。”
原夕争沉默了一下,道:“谢过二殿下的美意,让我考虑两天好么?”
李缵心情愉快地道:“一言为定。”他微笑着想,只要你踏上北国的土地,子卿,你将永不能再离开它。
原夕争坐在客栈房里的椅子上,默默地看着手中这条腰带,这是一条金带,仙花纹样,上面镶嵌着金方玉四块,红蓝宝石二块,象征着使用之人的身份乃当朝大公。
“你为何要偷他这条腰带?”他看了许久才问道。
蔡姬低头道:“贱妾原不知他是何许人也,只是想着若是报官便要有证据,于是便胡乱拿了他一条腰带仓皇出逃。”
原夕争道:“这条腰带带新,而宝石旧,想必是腰带翻新过几回,但宝石却从来没换过,这宝石多半是另有内容。你若是单单人逃了,他们或者还不会死缠不休,可是你拿的这条腰带却是你的催命符。”
蔡姬慌乱地道:“公子,那,那我该如何是好?要不,我去把这腰带还了,求他们饶我一命。”
原夕争轻笑道:“你倘若还有腰带在手,他们或许还想从你身上找回腰带,倘若你将腰带送回,他们便不用投鼠忌器,而且会认定你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到时你不死他们是不会罢手的。”
蔡姬脸色苍白,无力地瘫倒在椅中。
原夕争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低头蹙眉。
那蔡姬突然起身道:“公子,那我便拿着这条腰带到楚暠其他的政敌哪里去。”
原夕争顿住了脚步,回头去看蔡姬,见她双眉微微耸立,艳丽至极点的容貌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坚毅。
他微微动容,低头良久,才抬头微微一笑道:“蔡姬,你想一舞天下知吗?”
原夕争过后不提要不要去北齐,李缵便仿佛忘了此事,终日里与原夕争四处游耍。南朝的冬日原本温暖,越是近新年,便越仿佛是春暖大地。
李缵坐在草坡上,看着原夕争在溪中洗完了手上来,笑道:“怨不得南朝有一个诗人说,‘暖风熏得游人醉’,这南朝的冬天也太不像是一个冬天了。”
原夕争笑道:“比起北国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确实南朝的冬天要短暂许多。”
李缵笑道:“是啊,若非这冬天如此漫长,我便一口气打到建业来了。你知道冬日的北国一下雪,再好的马拖着粮草也跑不出那齐膝的雪地多远。”
原夕争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令你在寒雪天地里,快马急奔运送粮草。”
李缵转头死死地看着原夕争,良久,他露齿一笑,道:“你要我做什么?”
原夕争看着他的眼睛,微笑道:“没什么,让你请客吃饭而已。”
当原夕争与李缆对视的那一刻,发现自己的心情居然是很欢快的,也许再也没有让一位总是能追上自己步伐的对手屈服更能让人心情觉得愉快的了。
李缵请客吃饭,自然是上至南昌帝,下至这些皇子公主各个都要到齐。因此即便他不说,整个行苑也是慎而重之。真正请客的人原夕争,却整天在后院里看蔡姬跳舞,而且是看一次脸色差一次,看了几天下来,李续觉得原夕争的脸色灰白,生似吃了砒霜一样。
其实蔡姬的舞技不差,更难得是眼波流动,极具媚态,她最擅长的便是挪动腰肢,腰软如蛇行,诱惑难当,但是这种舞蹈如果放在皇家,在包含尊贵的皇后、贵妃、公主等宾客面前,便显得俗不可当。
李缵其实并不很深信原夕争真的会将在冰天雪地里如何运送粮草的法子教给他,但是他真的好奇原夕争到底要怎么才能让蔡姬在南朝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蔡姬自然也能看出原夕争不太满意她的舞蹈,但是她已经几乎把压箱底的功夫都拿出来了。
第三天跳到第七次的时候,原夕争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了。蔡姬突然感到有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腰,一双手扶住了她的手,只听原夕争在她的耳边问:“你知道何为舞者?”
蔡姬虽然是一个烟视媚行的舞娘,可性子刚烈,因此其实并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能跟她近距离的男人并不多,现在原夕争靠得她如此之近,以至于那清俊的眉眼都在她的眼底,一时间蔡姬只觉得面红耳赤,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舞者,以舞降神者也(注10)!”原夕争在她的耳边道:“从伏羲氏有舞《凤来》,至黄帝的《云门》,没一个舞者不是代表神灵,你是舞者,你便是神灵!”
蔡姬只觉得原夕争的话语不重,却似掷地有声,她从学舞开始就被人教着取悦观者,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舞者,是以舞降神者也。
她觉得原夕争修长的手指略抬她的下巴,道:“抬起头,神灵的眼神是由上至下的,应该是怜悯,不是祈求施舍的。”
蔡姬抬起了头,却发现原来目光只要略略高一点,便可看过这草丛,看到远处已经是早春日暖,新枝抽芽。她从三岁习舞起,便经常因为喝斥,因为打骂,因为嘲笑而不得不含着眼泪跳舞,这是她第一次……带着骄傲去舞。
李缵坐在假山石上,咬着草根很有兴趣地看他们在排舞,然后对柴平道:“…柴平,我都有一点迫不及待了,我很想看原夕争能给我什么惊喜。”
皇案别苑里都有天然的戏台,但是原夕争却让他们把上面的盖头统统拆掉,这便让台面整整扩大了一倍,还花了李缵整整三千银子,买了很多假山石,把台子的周围都点缀成了崇山峻岭,又用了不少别人赠送给李缵的夜明珠之类,将它们都很髓便地抛散在这些假出石之间。
等差不多的时候,李缵含笑着对原夕争,道:“你也花了我不少钱,不如先让我看一T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