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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话地把余下的奏章让影递给我,“摄政王闲来无事不如替朕排忧可好。”
我指尖轻敲掌下奏折,眼眸紧盯池羽坏笑的嘴角,无奈道:“也罢,谁让我躲懒这么久。”
如今神武的朝堂有纪非明与周定保等人坐镇,边疆又有孔修、段淳镇守,皇宫安危有着顾常发看顾,内忧外患皆已平定,朝政上的事大多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是最后一本奏折却让着实一怔。
我手指摩挲折子思虑约有一盏茶的时间,朝影招手道:“给苏兮月送去,这事我做不了主。”
影久不见我凝重面色,稍有顿愣,赶紧把折子送到苏兮月手上。苏兮月颇困惑的翻开,良久面上都瞧不出丝毫情绪,嘴角渐起弦月的弧度,气息平缓柔和,与我皱眉局促大相径庭。“纪非明字越发长进了。”苏兮月提笔在折奏用朱砂赤字添上几笔,笑道:“我这般年纪就议储,怕是史上少见。”
苏兮月眉目淡然,议储是君王的大忌,对他而言像是件极小的事。我一时无言可说,他却笑着悠悠道:“是我让纪非明拟的奏折。”婉娘惊诧地睁开眼,极小声的问了句“为什么”,闻言苏兮月淡然笑说:“你们不必瞒我,我知道事情就快完结了。苏迟早要回魔族去,难道把我留在人界吗?我不过是个庸才,顶多算是守国之君,何必霸占这个位子不放呢。”
烟坐在窄细的木栏上,也不知是几时出现的,掐算了会儿,笑道:“苏忆亲应是帝王命,亦有帝王相。别看着年纪小,眉目间硬朗锐利十足,将来必有大气。”
天象我也颇有了解,对烟的话不解知否,心中却还有不解,直道:“苏忆亲才多大,要选他当储位我没有意见,只是他现在才是襁褓婴孩。现在若禅位,神武不就直接落到外姓人的手里。”
池羽笑的颇有深意,缓缓道出他俩商计好的想法,“苏兮月打算让素心坐正中宫,抚育苏忆亲。”
近来事多,我甚少与素心有所接触,但我仍旧注意到她对自己感情的隐忍。我脱口道:“胡闹。”
苏兮月目光不由朝影瞟去,不紧不慢道:“我征询过素心的意见,她并没有反对。”
我的眉头有瞬息簇动,困惑道:“她……不反对?”
“起初她乍闻此事,确实略有一惊,只说要考虑些时日。”寻思禅声音低沉无力,目光却又难以抑制的惋惜,指尖的乐律都乱成了一团,“终究她自己做了抉择,不是我们能劝得住,徒增伤怀也无用。”
我捻着新得的紫檀串珠,默然叹息:“但愿她此生不为这决定后悔。”素心是个别样的女子,行事果敢始终知道自己想要的,也不知何故这事如斯糊涂。我颇觉可惜,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影站在我身后呼吸起伏,手紧抓官帽椅背一角,关节呈出月白色,自责呢喃:“或许是我害了她,逼她走的这条路。”
苏兮月搁下笔,神色露出少有成熟的认真,“与你无关,你平白自责做什么?”含笑制止影反驳的话语,苏兮月合上奏折唤进屋外的福安盛,交代过几句便让人快马加鞭把折子往宫里送去,如此办完,才笑道:“素心不是因旁人三两句话能左右的女子,况且她思虑再三做出的决断,必是有自己的打算。我知道我能给的不多,也只能许她一生荣华,保她平安终老了。”
琴音流露着琴者的心神,拨乱的是闻者的神绪,不经意起连轩弈尘的琴声都变得嘈嘈乱人心绪。我忍不住出手用灵力制住他俩不受控的双手,乐声戛然而止,弹乱的心却再不能平复。
婉娘反复呢喃四字,缓缓睁开双眸直向我望来,双眸清白。我亦回看她,烛火照映下的婉娘好似浸红了黑眸,眸中凄凉悲怆氤氲。她沉默半晌道:“平安到老是多少人心愿,而我想给,却无能为力。”
耳畔传来尖锐的长音,像极了人惊恐时的喊叫,忽闻“嘭”一声。只见寻思禅面色惨白,手下的琴弦早已崩成两断。
影总是面若冰霜,眼下连他脸色都不大好,何况其他人。我被众目盯得很不自在,低咳挠腮一阵,我宽慰笑道:“且信我一回,我苏璃的运气几时差过,他湮濑的命也未必够硬。”
烟忧愁凝在眉目间,瞧出我为难,陪笑道:“各有各的福,苏璃经历过的磨难还少么。”
婉娘没因烟的安慰释怀,依旧眉头紧锁,“湮濑不似以前遇到的麻烦,我真怕渡不过这个劫。”片刻的沉默,是万籁俱寂的静,婉娘喟叹道:“罢了,事已至此,多想有何用?”话音犹在,她转头苦笑望向我,道:“你心里可有盘算了?计划什么时候去醉香楼一探究竟?”
我紧捏扶手的掌心有些潮热,是情绪起伏沁出的冷汗,时而惶惶又不时激动,胶着的心神焦虑万分。屋里投来的眸光,似是无形的手紧掐我咽喉,越闪避掐得越紧,直让人无法呼吸。我调整自己混乱的呼吸,淡然道:“我刚从镜月赶回来,实在有些疲了。他也等了不少日子,想来多等几日不会有多大的微议。你且安排人去打探一番,过些时日,待我摸索透那地形再去,省得多跑冤枉路。”
婉娘一味叹息,愁思浓重,嘴角下拉不似平常扬起傲然,“随你决定,我晓得我阻止不了。”
池羽收拾起摊乱成堆的折子,又陪着苏兮月捧了出去,临脚将要跨过门槛,迟疑思须回首道:“只望你能多念及我们。”
轩弈尘经此折腾已觉疲惫,面色略显愁态,陪我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扬声招来在屋外侍奉的轩才。许是盘坐很久,轩弈尘脚下步子不大稳,施力撑着轩才的手臂,抿嘴笑道:“我有倦了,想先回屋休息,有事明日再做商议。”
我起身把轩弈尘送到门外,有多番嘱咐轩才多句,又担心换了地方轩弈尘会不习惯,索性唤来素心让她换几个伶俐的家仆去伺候。回屋再瞧仅剩三人,我四下环视不见婉娘踪影,只听烟怠惰道:“婉娘走了有好一会儿了,说看不上你那殷勤谄媚的模样。”
我脱下束缚人的外衫,随手往角落圈椅上一扔,嫌弃道:“人都走完了,你怎么还死皮赖脸留下。”
烟倚在木柱上翘着腿悠悠晃荡,一副吊儿郎当令人讨厌的模样,“去醉香楼勘察的人,可都是从我这拨去的。怎么现在你麻烦了别人,连个谢字都没有,真真是让人心寒。”
我不甘示弱哼了声,啧舌开口:“我们很久没叙过旧了,既然你提起,那我就抽个时间陪你算个帐。”
烟微侧首,不禁端坐在木栏上困惑地盯看我。影打小跟我多年,其中缘由最是清楚,他弯身与寻思禅共同打理床铺,低笑道:“烟长老三翻四次来战神殿借人,哪次是有借有还了。战神殿事再少,总是少人,说来那时的日子也是困苦。”
回想那时的日子乏闷无趣,我心神皆是匮乏,脾气时常不大舒畅。影纵然再能干,手头缺人使唤,经常会忙得焦头烂额,被我训斥亦是司空见惯的情形。
影对烟必是存怨怼的,难得发牢骚的机会,遂而数落个痛快。烟静一静神,微翻白眼,挑拨道:“以后有人为你分忧解难了,但是就怕你那心更不安。我说的是不,苏璃?”
寻思禅按住影微颤的手,抬头深邃的望向烟,笑盈盈的眉角隐现诡诈的机敏,慢悠悠道:“身子不舒服找大夫,心里不舒畅亦要倾诉。影素来爱在璃跟前装大度,论亲疏关系最近的人应当就是茗毓。既然烟长老知晓影的困苦,那以后若影占了茗毓的时间,还劳烟长老多担待。”
烟出手向来快狠准,取人性命在无形中,狠厉的出手纵然无心伤人,也足以吓得寻思禅花容失色。我把寻思禅护在怀里,啐口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与小辈计较有失风度。”
影紧张地冲来,仔细查看寻思禅状况,且碍于烟的身份不敢当面顶撞。解铃须靠系铃人,如今瞧见他们兄弟俩和睦,我甚觉欣喜。
烟嘴角笑的依旧温煦似春风,眸子底却冷的很,除却我与婉娘外,终究只有茗毓能让他温情相待。烟的手握得时紧时松,慢吞吞道:“我只不过是吓唬他,否则纵然你出手,他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我觑了眼寻思禅,神色虽有恢复依旧有些余悸,我苛责道:“你方才真是玩的过分了。”
烟闻我薄责只是一笑,慢慢吞吞开口:“以下犯上的罪换做你会怎么处置?苏璃从前你的作风为何,都被我看在眼里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忍不了得事,如今指望我宽纵了?”
我小心松开搂住的寻思禅,像是轻放珍宝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