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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折婉转的一叹。
陆羡之眉心一颤,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像是被扑面而来的血气冲得有些茫然而无措了似的。
干草、污泥和破碎的布料在他脚下跌跌撞撞,血气、腐臭还有饼子的香味在他鼻子里摇摇荡荡,那些欣喜的、怨愤的,或深或浅的内疚,或轻或重的愤怒,都在一瞬间浮了上来,在他的血液里来回冲腾着,直至走遍全身,直到蔓到每个毛孔。
陆延之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儿,像是等着令人垂涎欲滴的一只果子,就等着他去摘。
可是这果子却发不出清香,只发得出血气和恶臭混合而成的一种诡异的味道,这味道在小小的帐篷里肆意汪洋着,几乎能把最意志坚定的人都给逼退下去。
陆羡之刚开始还不明白这恶臭从何而来,可等他越走越近,近到下手一摸,就忽然之间愣住了,然后明白了。
他摸到的地方本该是一双腿,可那里却只有粘稠或冷凝的肉与血浆。
他抬起头,忘了指责与怨恨,只是一脸茫然加不解道:“延之,你的腿呢?我怎的摸不到?”
陆延之笑了一笑,像从干瘪的树皮里劈出了一道树纹似的,竟让人觉出一种毛骨悚然的阴厉与凄冷。
“没了,在红莲教里叫叶深浅被炸没了。”
他本想好好自嘲一番,说声“报应”二字,让对方细细瞧瞧自己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怖模样,可陆延之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着陆羡之道:“你刚刚问的是如何摸不到?难道你,你没看见……”
陆羡之点了点头道:“我是没看见,因为我已经看不见了。”
他说这话时竟然还带着笑,仿佛觉得这实在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似的。
“你瞎了?”
陆羡之沉默了一瞬,还是叹息着点了点头。
陆延之却瞧得愣了一愣,整个人都被雷轰电掣了一般,瞪直了一双眼睛道:“怎么,怎么会……是谁,是谁害得你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堂兄的报应到了,胖揍静静也不远了
不过下章也可以先写写小郭小白的事情
感谢唐纳德爱西施、成九、来哀的地雷,么么么哒
第252章 恩恩怨怨一笑
陆延之这么一问; 倒叫陆羡之想起了许多事儿。
想起了他是怎么从左龙山上下来; 又是怎么从陈静静手里拿到了那枚所谓的解药,最后又如何莫名其妙地体力不支; 跌下悬崖,这一桩桩一件件地联系起来; 那答案简直是呼之欲出了。
可是说来有些古怪; 他其实并不怎么恨陈静静。
因为跌下悬崖而遇到了林中黑蝉; 因为掉到地缝而得到了数十年的功力,这都是以前的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却清清楚楚地发生在眼前; 发生在他看不见; 但能听得着的黑暗里。
所以等他遇到陈静静的时候; 他大概可以给对方留一条全尸。
在弥罗那阎功的血腥攻势之下; 这几乎能算得上是一种慈悲。
“小羡?”
陆延之这么一问,倒把陆羡之从沉思当中拉了回来。
他笑了笑; 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中了别人的暗算; 与你无关。”
严格来说,他瞎眼一事还是和陆延之有些干系的,只是这干系没有那么深罢了。
“此话当真?”
陆延之皱了皱眉,似乎还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话。
陆羡之却话锋一转道:“你的伤势急需处理,为何要躲在这荒废的马厩里?”
他把手往下一探,不但探到了黏黏稠稠的血浆和脓液,还摸掉了几只白蛆与苍蝇。
陆延之那双骨节分明、鲜白雪嫩的腿,如今已经成了一团血肉的浆糊; 像动物的尸体般散发出一种黑黑臭臭、聚而不散的血气。那血气如丝如线般地在鼻尖萦绕不断,再从鼻尖探入喉管,使得喉管处如烟熏似火燎,等陆羡之吞了几口口水之后,这腐败的血气又像倾城掠地似的从喉管一路向下,刺得他胃部酸液沸腾。
所以陆羡之不得不转过了脸。
他会憋着不吐出来,可呕吐的欲望分明已经表现在了他的脸上。
陆延之自然看了出来,索性戚戚然地笑道:“连你都想吐,你说大伯父瞧见我这模样,又会如何反应?”
陆羡之面色沉了一沉,像帐篷顶部的灰尘一股子倒了下来,全都倒在了他的脸上。
“至少他不会放着你在这边慢慢烂掉。”
陆延之凄然一笑道:“可我对陆家来说已是个不中用的人,他不会对我太上心的。”
陆羡之道:“事到如今,难道你还在乎他对你的看法?”
陆延之皱了皱眉道:“你呢?莫非你就一点都不在乎?”
他从对方的语气里觉察出了什么,于是借着这个机会把心爱的堂弟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像是已经看了一千遍的人在看第一千零一遍,然后从再熟悉不过的沟沟壑壑发现了一点闪光之处,于是惊异地抬了抬眉,半是诧异半是试探道:
“看来你是真的变了许多。”
变得连我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陆羡之没有说话,就连眉眼都没有抬一下。
他的沉默变相地回答了陆延之的问题,也似乎加重了对方的忧虑。
身处现世,谁又能有幸一成不变?
若真要一成不变,维持那所谓的本心,要么隐于山中懵懂一生,要么让身边人替你挡灾历劫。
前者陆羡之自认做不到,而后者陆羡之也已经经历过,他现在还记得林中黑蝉的血黏在他手上的滋味,所以才更不能一成不变。
冬风一吹,刮得陆羡之脸上红红透透,他忽然转过头,用一双空洞的眼睛对准了想要逃跑的纪玉书,像是对准了雪白无暇衣衫上一点碍眼的灰尘。
纪玉书被他“盯”得一个震颤,刚想转身离开,陆羡之却开了口,一字一句,不容辩驳道:
“我既已发现了你的行踪,你便是逃不掉的。”
说得那样冷漠,那般无情,没有半点慈悲宽厚的模样,和之前的陆羡之简直是天差与地别。
陆延之看在眼里,仿佛已忘记了身上的痛,只一心一意地看着自己的堂弟。
话音一落,对方“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跪得天塌地陷,跪得连骨头都一溜圈软了下来,整个人都伏在地上起不来了。
陆羡之叹道:“看在你救了我堂兄的份上,我不要你的性命,你自己去公门投案自首吧。”
他言语之间,仿佛已忘记了自己与陆延之之间发生的不快,只一心是把他当做以前的兄弟。
陆延之默不作声地听着,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纪玉书却直起身来道:“陆公子,白少侠对我记恨颇深,又与公门中人相识,我若去投案,哪里还有活路可走?”
陆羡之淡淡道:“你以为你算得上哪根葱?这两年过去,他只怕连你姓甚名谁都忘了。如今去自首,在牢里住上一阵便能恢复自由身。你若一味潜逃,活路也变成了死路,这道理你莫非还不明白?”
纪玉书抿了抿唇,终究是说不出话来。
陆羡之也不再理他,转身挑了挑眉道:“你听了这么半天,怎么还不出来?”
解青衣听他这么说,便以为他是在唤自己,正欲起身相迎,不料这念头一起,那草堆里就传来窸窸窣窣一阵怪响,接着耸起了一个人形,那人形伸出两只手,把身上的草皮木枝轻轻一拍,露出一张少年般雪白又粉嫩的面孔,竟叫陆延之发出一声惊呼。
“你怎知道我在这儿?”
陆羡之冷笑一声道:“你的确很擅长隐匿行踪,但同样的把戏,你以为还能在我面前用第二次?”
陈静静微微一笑,鬓角沾着的雪也跟着他的笑容落了下来。
“陆公子在中了‘十日黑’之后仍能在我面前谈笑风生,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陆延之诧异道:“十日黑?”
他像是醒悟了似的,猛地看向陈静静,眼中含恨道:“你何时对他下了毒?”
陈静静摊手一笑道:“可别这般看我,要怪就怪陆大公子你下手太不利索,留了活口不说,还叫被人炸了老巢。如今你的仇由我去报,你在一旁看着便是。”
陆延之冷笑道:“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陈静静笑道:“不客气,这是你应当做的。”
陆延之恨恨道:“不管我与陆羡之有何恩怨,都是咱们自家兄弟的事儿,与你这外人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