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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全好了!”方才脚不沾地的人立马站起身来,把倚在桌上的木杖一甩,生怕季绍景不信他一样,起身蹦哒了两下道:“王爷您看,我没事了。”
季绍景看着他呲牙咧嘴的样子,被他逗乐:“本王信你,快坐下吧。”
“那王爷明天带我去可好?奴还不曾细看过外头的风光。”
卿欢院外的池水旁,久久立着一道孤独的身影。落日西沉,波心漾漾,看在何清眼里,却是带着病态的微金色光芒,加上萧瑟的晚风吹在脸上,颇有一份凄苦悲凉。
他的招数失败了。
以前在锦绣馆里学的可多了,什么嗓音要柔、态度要软,恭顺中带着浪荡、正经中透出风尘。。。拉客十八招,都是屁话!
都怪他猪油蒙了心,被季绍景陪着吃了顿午膳,抚慰了几句,什么出门进门全都忘了,直到季绍景出了他的院子,他才想起来还没得到同行的承诺。
失策。
“公子,起风了。”远远跑来的尚琪将手里的袍子披在何清身上,生怕王爷的小心肝冷着冻着,见何清脸色不好,又添了一句:“公子快些进屋里去吧,不然冻出个好歹来,王爷可是要心疼的。”
“他才不会心疼。”何清心道,皱着一张脸,扶着尚琪的一只胳膊,一瘸一拐地往回挪。
何清越发看出来,王爷这人,人前对他宠的不得了,实际仍是对他隔着一道,便是他在能磨,也始终过不了这道障碍。
走了两步,何清就后悔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上午的瞎蹦都白费了,不但不能随行,连左脚都隐隐作痛。
夜晚,何清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痴痴凝了一阵床尾的雕花,蓦地打定了主意——他非得跟季绍景在一起不可。
京城的妖艳泼辣货多,万一季绍景遇见更合眼的,他怎么办,岂不是要跟那些被他拒之门外的男宠们一样,枯守着念想熬日子?
明知道这样不合常理,可就是想跟着。
论身份,他只是个登不得大雅之堂的男宠,没有吃醋的资格,苟活一日得荣宠,已是极大的恩赐,可问题是,季绍景给的温存太诱人了,温存到让他怀疑那些有关瑞安王如战神一般的传闻是否属实。
初见时安慰、承欢中爱称、不问缘由就为他撑腰。。。桩桩件件,无一不将何清牢牢钉死在瑞安王身上,也更让何清确信,他在王爷心里,是特别的存在。
反正瑞安王那冷冷淡淡的性子,也只有在床上或者喝醉后才能对人热络一点,既然这样,不如就由他一步一步靠近过去吧。
念及此,心情一瞬明朗起来,何清走到桌前,铺展好纸,涂涂画画地勾勒出季绍景的轮廓,再要绘五官时,却担心自己的半吊子技术,索性只画好一双眼,等练好了再来继续。
吹干墨迹,弯弯着笑眼看了好几遍,才煞有介事地折好,收在从前的小匣子中,爬上床抱着团被子睡了。
夜色浓重,星斗横空,寅时刚过,何清已起身。随意找了身衣服换上,静悄悄地出了房门。
躲过守夜的侍卫,何清来到季绍景卧房一侧,寻了块隐蔽的地方等着。
管他几时出发去京城,在这里堵他准没错。
到时候演一出难舍难分的戏码,保不准季绍景一个心软,就舍不得丢下自己了。
何清将一切都盘算的很好,双目炯炯地呆了几刻,却敌不住阵阵袭来的困意,狠狠拍着脸保持清醒,默默祈求上天,季绍景能被他的执着感动。
……
“何清。”
迷迷糊糊中,一声入耳,何清一个激灵,下意识答道:“我在。”
又冷又困地蹲了两个时辰,腿早就僵硬住,脑袋也昏沉沉的,何清想起身请个安,使了使劲硬是没站起来,只好顺势一歪,半跪着道:“王爷晨安。”
季绍景拉起他,拈着何清的袖子揩去他嘴角的口水,身后一个管事一见这样便咋呼起来,“哎哟,何主子怎么在这里睡了?也不怕夜露伤身。”
四处环了一遍,除却季绍景,一旁还站着三四个下人,皆是惊诧的望着何清,不敢想这小主子怎么会跑到王爷院子里冻上半宿。
何清突然意识到自己肩负的任务,不顾季绍景诧异的眼神,跪下去抱住他的腿凄凄惨惨道:“王爷恕罪,可这般举动,实在是想多看王爷一眼。”
季绍景不语。
何清敛眉垂眼,一字一颤,“王爷赎罪,奴独守空房多日,实在舍不得王爷,奴思前想后,若能通行,甘为奴仆,一路侍奉。。。”
季绍景还是没说话,表情像极力在隐忍。
何清有点慌,狠狠往虎口上掐了一把,留下两行清泪,“真的不能让奴跟着吗?奴必不会惹麻烦的,王爷若丢下奴走了,奴一人呆着府里煞是无趣。”
“起来吧。”季绍景截住他的话,挣出双腿,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何清猛地后悔演这一场闹剧,他从来没猜透过季绍景的心思。
正当他后悔这般莽撞之际,季绍景忽然弯下了身子,将他抱了起来,转身吩咐:“背车。”
瑞安王轻轻拥着他,自己抚去他脸上的泪痕:“既嫌王府无趣,本王带你出门散散心可好?”
扔下这句话,便带着人进了屋子,留下目瞪口呆的一众侍从,万万想不到高高在上的王爷对何主子含情脉脉的样子。
坐在车辕上,何清时不时回头,间或有风拂起车帘,恰能望见季绍景的侧影,便再转过身来轻轻地笑。
侍卫尚武被他眼神酸的不得了,驾着马车,斟酌着问了句:“公子不去车里坐吗?”
“不行。”何清摆摆手,指着自己的粗布衣裳悄声道:“我现在是下人,可没资格和王爷坐一起。”
要不怎么说季绍景在意这位小主子呢,不但允许他跟着,连他想做下人一路伺候的愿望也一并遂了。尚武梗着脖子,不知说什么是好。
暮色四合,尚武找了家客栈,请示了季绍景的意思,率先进去打点。
何清眼睁睁看着季绍景从他身边蹭过,连余光都没落到他身上,忙压下涌出的落寞,爬下车跟在他后面。
银子拍在柜台上的声音清脆有声,何清站在门口,听见小厮的声音,“掌柜的,两间上房。”
何清一喜,他们总共三个人,要两间房,这是能跟季绍景睡一起了?
店小二点头哈腰地过来引着他们上楼,何清美滋滋地见季绍景已迈进房里,刚抬脚要跟,尚武突然走过来一把拉住他往反方向走,“公子,咱们的房间在这边。”
“你干嘛啊,想睡我?我可是王爷的人。”何清拍开他的手。
尚武涨红着脸解释道:“这是爷吩咐的啊。。。爷说奔波了一天累了,想一个人歇歇。”
。。。。。。坐在马车里享受能有多累?何清不死心地望向季绍景的房门,果然已经关的死死的。
第7章 七
客栈的夜热闹的隐秘,到了宵禁时间,掌柜的将店门一关,只剩住店的客人抑着嗓子长谈阔论。
尚武为了避嫌,早不知躲去哪里了,剩下何清一人躺在床上,久久陷入沉思:他是不是已经失宠了?不然季绍景怎么舍得将他甩给一个大老粗侍卫?
辗转无解,何清趿上鞋子想透透气,顺便偷偷盯一下季绍景,却听门外闹哄哄的骚乱传来。
过道上已是堵个严实。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房门边、眉头紧蹙的瑞安王,下意识往他身边靠过去。
楼梯上只站着两个人,其中的大汉紧抓着少年的一只胳膊不放,何清看到那少年脚踝处被锁着链子,动作牵扯间,倒刺惹眼,脚踝细嫩的皮肤早已斑驳地翻出,那少年隐忍的过分,竟将下唇咬的稀烂。
大汉使劲拉着少年上楼,少年另一只手却勾着楼梯,倔强的不迈一步。
僵持不下间,汉子怒气冲冲地扇了少年一巴掌:“本事没一点,性子倒执拗,真当自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啊?要不是我家爷交代了要好生照顾你,看老子不得给你扒层皮下来!”
少年的嘴开合了两下,一声未发,汉子犹自骂骂咧咧,“娘的还在这死犟,反正你喜欢的也是男人,被玩几次有什么关系。”
何清刚在季绍景身边站定,猛然听到这句话,想拽季绍景袖子的手突然僵在半空中。
“反正你喜欢的也是男人,被玩几次有什么关系。”
眼皮刺刺的发疼,像被什么扇了一巴掌,何清回头去看众生相,围上来的人都是一副期待的神情,就连身边的季绍景,也是无动于衷,只有被打扰的不耐。
像是有什么在自己内心悄悄地坍塌,何清鬼使神差地高声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