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足踏之处是放下的城门、与澄净清澈的兰河。身边是百姓的万双眼睛、和头顶上最后一面大祺的锦旗。她提刀,无声邀战,苏少迟应了她最后的自尊,拦住己方的兵马,独自上前。
天地为之肃静,战帝卸甲,身上所著是一套深红劲装。
「承让了。」
刀剑出鞘,谢寻婉一开头就采取守势,等待苏少迟主动进攻。苏少迟未有一言,提剑便一套「踏雪寻梅」,走的剑路是以轻巧著称。他先两步欺近对方,平淡地刺去,当女君提刀横挡,剑尖以刁钻的角度绕了个弯,直逼敌人面门。
女君轻叹了声「好」!起手那套桃花舞,将苏少迟逼开。她一挪动脚步,身周便是个无法靠近的圆。太极八卦在脚下踏得风声鹤舞,是防守也是进攻,苏少迟退一步,她便上前一步。
他不知诛银也在时明宫里舞过这套刀法。只觉得谢寻婉身姿摇曳飘忽,将冷冽的刀锋化成了绕指温柔。这刀是绵的,柔软得像水似、杀机也是绵的,藏在倩影无踪之间。
苏少迟一个闪神,肩头挨了一划。所幸他实时退开,划开的口子并不深。他掩于面具下的脸庞让人难以判读他此刻的情绪,很快地补上破绽,他在谢寻婉的太极步中以虚实交错的刺、平砍等动作,试探这套刀法可攻破的点。
出剑灵巧不失沉稳,旁人看来,高手过招每一招都像平凡无奇。其中玄机只有局中两人晓得,不一盏茶的时间,女君后背已出了满身冷汗。
她刀法华丽,刀舞的是八卦规律、生生不息。但苏少迟的剑……该如何形容?是死寂的,见无常后生出了绝望,如若古井枯水,一生一灭都要止息。谢寻婉在对招中产生了某种错觉:苏少迟并非来拿她的人头。他来,悼念锦绣水乡、与自己信马由疆的年少光阴。
一念之差!
苏少迟寻得可趁之机,在谢寻婉刀挥至前胸时矮身从她下盘攻破。刀路一乱,接着便由他收拾,他剑锋抬起,未有迟疑地斩下谢寻婉的右手。
一截断掌随着弯刀飞出──
全场哗然,断手落入了兰河中。血迹晕开又被冲淡,河底的鱼争相抢食人肉,不过眨眼便没了踪影,剩一把刀随波逐流地,慢慢地离开众人的视线。
女君晃了下身子,并不跪,剑尖指到了她颈项,她不过高傲地抬起下巴,仰头凝望那面大祺锦旗。
苏少迟注意到她的目光,头也不回地向部下命令道:
「将那面旗拆了。」
迅速地便有几个士兵爬到城墙上,一人一刀,将大旗割得支离破碎。谢寻婉双目瞠圆,于焉闭上眼睛。她的王国、她的野心、她的一生,都随这面旗轰然落下,最后她只有一个疑惑,以唯有苏少迟能听见的音量问:
「你,不问我李家的下落?」
苏少迟剑锋一颤,面具下的声音沉沉。
「人都在我这儿了。」
谢寻婉诧异,旋即释然。苏少迟手里的剑耀映着南国碧蓝如洗的天空,手起、剑落。血溅破碎的锦旗,不远处传来了士兵们的欢呼,恍惚得有些不真实。
苏少迟欲拭剑,顿了下,终只是扶正了面具。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1.
雕栏碧影、爱恨斟酌,一寸焦土一寸生。
随着夏去秋来,万事归于平静。这日,萧索中仍见池中几尾游鱼懒洋洋地转着圈儿。宴君在户外的石桌上打磨配剑,贴身服侍的小官替他送来日前南人上呈的果子。
尘归尘、土归土,不过都在眨眼间。时明宫被重新整修了一番,作为帝王的寝居,扩增的前院多了池塘造景、假山与花园。原先的空地设了石椅矮桌,供苏少迟在寝居内批奏政事。宫墙高筑,下人全换了一批。整个时明宫唯独一株月季如旧,今年的开花时季相当短,尚未入冬树枝上便一片光秃。
上奏的折子一叠叠被搬进来、又一叠叠送出去。近日好不容易闲暇下来,苏少迟总算有时间亲手打磨配剑。当小官走近,他才抬起头,放下手里的磨刀石,看矮小个头的青衣少年笑着把瓷盘放到面前。
「叩」的声,入目李青的脸,红润的双颊气色极佳,衬得秀丽的眉眼更加温婉。他真美──这一念头掠过苏少迟脑海。他点了点头,抬起下巴示意李青先行尝过盘中物。
「只是寻常的李子而已,在南方,挺常见的。」
李青伸手抓了一颗果子,凑到嘴边咬了一口。果肉里的汁液流出他唇瓣,他慌忙地用袖子抹掉,抬头才发现苏少迟正静静地看他。
「……陛下?」
他眨了眨眼,一双眸子清得像池水。苏少迟微笑地摇了摇头,并不碰盘子。目光一直未从李青脸上移开,看得后者都不禁有些别扭,咬了半颗的李子捏在手中,便扭捏地退后几步。
聪明如李青,看得懂苏少迟眼底的柔情,清楚地知道对方的所思所想。水乡惊鸿一眼,他们阔别数载,而今他国破家亡、他皇袍加身,却终于得以在一起。有苏少迟保护,李青不必再忧虑自己和妹妹的安全,只管躲好人们眼目、只管与一人相守。
他红着脸躲开苏少迟的眼光,两手都紧捏着那颗李子,弄得十指都湿答答的。
「朕在想,这既是南方的产物,你未免睹物思乡?」
「不,不会的。我能待在陛下身边──」
哪儿都是故乡。李青小声地说着,偷看宴君脸色,苏少迟冲着他笑笑,他又赶紧移开眼。一方面难为情、一方面是瞥见了苏少迟搁在桌上的剑,想起剑下所亡之千万人,他总觉得那剑光寒得渗人。
偏偏苏少迟哪壶不开提哪壶,支着下颔,便轻叹道:
「若不是命运弄人、谢寻婉和你那弟弟从中作局,咱们本也不必分隔这么长的时间。」
李青哑住半晌,不自觉地垂下眼睛。手里的李子被他捏破了果肉,渗出的汁水落到脚尖上。
「我倒认为最后能回到陛下身边,便是我最完满的结局。」
苏少迟转看向池中,以笑应之。复又抬眼看向天边橘红的斜阳,李青「啊」了一声,丢下李子急急地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
「都这时辰了,瞧我,真笨得……」
他从布包中抽出一把短匕首、和一个小碟子捧在手中。苏少迟站起身,上前替他拿住碟子,李青用匕首对准了自己的指头,熟练地划过一刀。
几粒血珠滚落,于碟中聚成一块儿。李青收起匕首,方见苏少迟凝神地望着碟中血。阴影猛然罩了下来,于沉如浓墨的夜色中化去了宴君的半边脸。石椅上,一张素白面具反射出最后一点光亮,光是微弱的、诡诞得有些骇人──可李青定睛一看,也就是日沉西山罢了。
2.
无月之夜。
两匹快马奔向皇女故居──尘封于血案后的青璇宫。奔在前的是苏少迟,他刻意以面具覆面,并披上斗篷掩人耳目。跟在身后的则是一名高大的青年,同样用布料紧裹着身子掩藏身分。
马蹄声踏不醒众人的梦,必竟太平盛世即在眼前,谁都能安睡。宫外丰年,南北交流的市场为百姓的生活带来不一样的情况,好的情况,无论商人或平民都很快地从中找到自己的定位。一切平等,无论南人北人皆安分踏实地过活,至少表面上如此,那就足矣。
苏少迟半夜的行动显得格外诡祟。目的地青璇宫荒废多年,地下室的老臣也早杀得一个不剩。那么,还有什么能惊动他?让宴君在夜半三更快马赶去……
飒!
风声吹动墙头枯草,宫门紧锁,苏少迟跳下马,身手矫健地从宫墙上翻了进去。身后的青年安顿好马匹,依样画葫芦地进入青璇宫,两人的身影消失,不久后,便见墙内亮起了灯火。
青璇宫内有人,一名男子提着刚燃起的灯、满面倦色地为来者让开路。苏少迟走过前庭,短靴踩过湿润的泥土,印在地面上的脚步清晰可见,数量并不多,可见会来到这里的人少之又少。
「他还好吗?」
「……启禀陛下,状况仍与昨日一样。」
那人一开口,便能听出他是斋柳阁的门客欧阳临。所指的人待在屋里,陛下来到,也不见谁出来迎接。
无力迎接。那人儿伤重不愈、长卧病榻上已有好一段时日。进屋后苏少迟身后的青年脱下斗篷,帽沿下赫见陈源的脸,他腰间挂了个布包,打开便散开了股药草味,他在前屋把秤好量的药材一一摊开,而欧阳临留了灯,到后头拿了药钵。
陈源不发一语,将材料放入钵中,仔细地磨成粉。苏少迟在桌边看了他片刻。便径自走向青璇宫深处,一幅木屏风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