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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近的距离,又这样猝不及防,饶是国师身法再好也是无从避闪,刹那间鲜血飞飙,血花直溅沙场……
众人惊呼!
墨熄趁此机会一击重破了国师的结界,劈手将顾茫夺回怀中。剑阵识主,那些吹毛断发的利刃光剑在触碰到墨熄的瞬息,就化作了无数晶莹的羽毛,飘荡散落。
在一片荧羽纷飞中,墨熄一手拿着乾坤囊,一手带着顾茫,飞掠回了重华大军阵前。
“师兄。”墨熄轻轻贴了一下顾茫的脸,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没事了……”
国师也真是实力惊人,在历经了不眠不休地抚琴唤魂,与顾茫的杀招对战,耗损了如此多心力的情况下,居然还是及时阻止了剑阵对自己的伤害。
他只是肩膀被刺破了,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但他毫不以为意,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里闪着疯魔而又锐利的精光。
“好……好!哈哈哈哈——”他纵声长笑,唇齿声线陡戾,“想不到羲和君如此光明磊落之人,也会使出这般阴狠的骗术!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但哪里由得着他这么说?墨熄非但没有打算将乾坤囊献出去,还顺利救回了被挟持的近侍,阵前的重华修士无不重重松了口气,更有许多因为方才对墨熄的揣测而倍感羞愧,当即有沉不住气的小修士朝着国师骂阵道:
“闭上你的狗嘴吧!自己技不如人,还来说我们墨帅阴狠毒辣,你好不要脸!”
“你挟质要挟,你就不阴狠了?”
“就是!”
梦泽作为药修,立刻指命手下去将慕容怜,慕容怜的护卫都接应过来进行疗治,而她自己则走到墨熄身边,低声道:
“我来替他处理伤势。”
墨熄担忧顾茫伤情,有她处理自是再好不过,于是点头道:“辛苦你。”
梦泽就命左右将顾茫扶架着到了赤翎阵前,由药修们开始为他止血疗伤。墨熄又看了顾茫好几眼,而后转过头,正准备对传令官吩咐事宜,就听得国师忽然冷笑。
“哈哈哈,是,你们说的都对,羲和君清正洁白,光明正大……”
他施展了扩音之术,幽森森的余音不住地在战场盘旋。
“可诸君是否知道,你们这位清名传世的羲和君,居然会让肮脏不堪的叛国贼子戴着面具当他的近侍?”
阵营里一寂,随及渐有骚动像涟漪一样漾开。
国师不无恶意地甜笑起来,他对满沙场的人道:
“诧异吗?惊喜吗?你们的国之砥柱,圣人君子,他一面哄着你们替他出生入死,一面却和叛徒反贼私相授受,纠缠不清。甚至还在彼此身上留了个亲密无间的血契咒印。”
有小修士按捺不住,愤然喊道:“你胡说!”
国师却轻笑道:“哎呀,我这人最诚实了,从来不胡说的。”
“诸君若是不信,不如让他掲下这个近侍的面具给你们看看——看看这个身上留着你们墨帅印记的……是不是你们恨极了的前统帅——顾茫?”
一众哗然!
国师自是一知道轻重缓急的人,他本就灵力损耗过多,此时战局不利于燎,他不会恋战。留下这番话后,他便衣摆一挥,与他那些精锐侍从腾空而起,飞掠进夜色之中,只余那肆意狰狞的笑声响彻行云,与他所说的那惊雷般的真相一般,久久回荡于阵前。
重华三军之中一片死寂。慕容怜率的那一营是新组建的军队,对“前统帅”顾茫没有什么直接的感情,因此大多只是愕然。墨熄的北境军则已有不少人神色大变,站在原处摇摇摆摆,而反应最激烈的则是慕容梦泽的赤翎营。
这一营的修士都是贵胄出身,许多人的亲眷都曾死于顾茫之手,一听这个戴着覆面的近侍竟是仇人,顿时失了控制。
“羲和君!他说的可是真的?!”
“这人究竟是谁!!”
负责给顾茫疗伤的修士里正巧有一个与顾茫仇恨笃深的,竟抬手欲摘顾茫的面具—-可就在他将要把覆面摘下来的瞬间,一道微弱的碧色华光猛地击在了他的指尖!
那修士蓦地抬头,却见阻止他的不是别人,竟是立在他身旁的慕容梦泽。
“公主……?!”
梦泽道:“主帅近侍若配覆面,便是身份保密,除了主帅自己与君上之命,谁也不得擅自摘落。”
对方情绪激动道:“若他真是顾茫,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梦泽威严道:“但若他不是顾茫呢。”
药修:“……”
“你听那燎人三言两语,便要目无国法,冲撞主帅吗?”
“可是--”
梦泽道:“带下去!”
“是!”
左右上前,便将那擅自妄为的药修给带了下了军阵。
虽有公主相护,顾茫的覆面没有在三军眼皮子底下被摘落,但这一层面具摘与不摘,意义其实都不大了。
墨熄是个行事果断的人,不喜与人存有误会,何况是这么动摇人心的误会。若这覆面遮掩下的不是顾茫的脸,按他的性子,他必然会将那近卫的面罩除下来以安动荡。
但墨熄没有。
所以几乎每个人都明白了,他不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国师说的没错,覆面下的人,就是顾茫。
一仗打赢了,军心却是涣散了,虽有墨熄军功威严在前,暂时无人敢翻到明面上闹,但是暗地里的流言蜚语却是层出不穷。猜忌关系的,私语咒骂的,揣测用心的……一时间便如漩涡暗潮,在修士之中涌动着。
从来没有哪一次胜仗,胜的有这样令墨熄疲惫。
燎国自大泽撤军,重华修士重新进驻此城,他没有立刻班师回朝,而是率军在大泽城中帮助百姓重新修葺屋舍,安顿流民。他走在战后的残砖断瓦之中,却不似从前一般受人敬仰,周围投射来的尽是遮遮掩掩的打量目光。
但墨熄并不为自己的境遇而感到任何难受。
他早就经历过这样的日子,人情冷暖是他七岁那一年随着父亲逝去就早已明白过来的事,何况那时候踩低捧高的情况远比现在严重的多。
他只是在为别人口中的顾茫而感到极度的压抑悲沉——他可以从人们的眼神里,窃窃私语中,知道他们对顾茫的仇恨与厌憎。而他手握真相,却不能证供呈堂。
“他今天怎么样?”
大泽方破,军营又乱,墨熄这几日始终是早出晚归,无法陪伴在顾茫身边。他不敢将顾茫交与其他人医治,这几日守在顾茫身边的人都是慕容梦泽。
与旁人不能说的秘密,墨熄都与梦泽说了。对于顾茫是卧底之事,梦泽知晓后亦是大为震惊,随即因自己先前对顾茫的种种态度而倍感悔愧。这几日墨熄愿意让她守着治疗,也是因为这个缘由。
梦泽见他回来,神色憔悴地抬起头:“大事暂时是没有的,但是我能感受到他因为释放过黑魔绝招,所以神智受到侵蚀,变得有些不受控……不知道还能压制多久。”
墨熄闭了闭眼睛:“当初燎国送他回来,就是因为知道他的情况越来越危险,不敢留,不敢杀,不知道他完全被黑魔吞噬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才隐瞒真相,把他当做一个烫手山芋丢回给重华。”
梦泽:“……”
“不说这个了。”墨熄叹了口气道,“他今日醒来过吗?”
“醒来过,但是头脑一直不太清楚,喝了些药之后就又睡过去了。”
“……”
墨熄喉头发苦,沉默一会儿道:“他的记忆……是不是快留不住了?”
“我说不好。”梦泽轻声道,“不过他醒着的时候,我与他讲了会儿话,他大致都还有些模糊的印象。墨大哥,你也不要太悲观。”
墨熄见她眼睑之下隐有青灰,显示这几日来并未睡好,于是低沉道:“梦泽,多谢你。”
“我是药修,行医救治本就是我的本分之事,又有什么谢不谢的。”
墨熄摇了摇头:“多谢你没有介意我在军帐里对你说过的那些话。”
梦泽静了片刻,低着梨花浸月般柔婉的脸庞,嗓音微微沙哑道:“那些话……我也没有什么好介意的。这么多年,我其实一直都明白你不喜欢我,只是……只是真的听到你有意中人的时候,多少有一些过不去。”
“……抱歉。”
梦泽沉默着,依旧低头瞧着自己的足尖,半晌道:“你不用和我道歉。感情这种事情,原本就是勉强不得的。该说抱歉的是我,那天晚上是我失仪,一时冲动,说了许多不得体的话,教墨大哥瞧了我的笑话,也让你为难了。”
她顿了顿,垂首道:“是我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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