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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洛水宗长老所言,璇玑门众人的脸色越发灰败,却除了致歉外半字都不敢多说,也不敢继续向萧铭和天玄派投去愤怒的目光——只是任谁都知道,两派已然结下了死仇。
萧铭心情不错地听着洛水宗长老对于璇玑门的处罚,暗叹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不仅仅只是一把——刚刚在陆天羽的搀扶下走下擂台,他便立刻被天玄派众人围住。
众人望着他的目光满是自责与焦心,萧铭微微有些不适,他抿了抿嘴唇,打算快刀斩乱麻:“易容的事情……我很抱歉。”
天玄派众人愕然,随即,为首的长老拍了拍萧铭的肩膀:“要说没有任何芥蒂,那是假的,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我等对你真心实意,却连你的真实面貌都不知晓,难免有所不平——但是,我们了解你的为人,知道你必然有苦衷,所以,你也无需太过介怀,只要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天玄派的事情,你便永远是天玄派的一份子。”
“不错,这次也对亏了你看出璇玑门那帮兔崽子们的阴谋,否则我们如今还蒙在鼓里,被人占去了便宜也毫不知情!”另一名长老也挤了上来,一张口就是愤愤不平的大嗓门,“你也是被天玄派连累了,看你在台上流血受伤,我们却什么都办不了,真是憋屈!倘若你为了天玄派牺牲如此之多,我们还会忌惮指责你,那实在太不是东西了!易容而已,算得了什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着,直将萧铭说得面露错愕,心中温暖一片——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属于某个宗门的,这是一种……令人安心的归属感。
修者寿元极长,大多数修者出身普通,踏入仙途后便与俗世亲人断绝了关系。对于加入了宗门的修者而言,宗门和师长、师兄弟便是他们的家与亲人。宗门抚育年幼的修者,而年幼的修者成长起来后则为宗门尽心极力,这是一种难以割舍的羁绊,延续至修者漫长的一生。
萧铭没有师门,也没有师长,他一个人摸爬滚打、孤苦伶仃,就连与玄钺结为道侣后在洛水宗待了近百年,也并未真正敞开心扉去融入这个宗门。
洛水宗名门大派,对外素来高冷,而萧铭无论是出身还是修为都名不正言不顺,最开始的洛水宗带给他的只是排斥、冷漠与轻蔑。这些不足以让萧铭动容,因为他从来没有对洛水宗有任何期待,他努力让对方接受自己,不过是为了生存罢了,甚至,就算他付出了那么多,对于洛水宗而言,他也不过是玄钺的附庸,比不得玄钺分毫重要。
——在洛水宗中,他首先是玄钺的道侣,其次才是萧铭。
洛水宗的生活让萧铭对宗门嗤之以鼻,加入天玄派后,他也不过是按部就班,从未付出真心。
只是如今,萧铭倒是觉得能有一个宗门似乎的确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这让他能够放心地将后背交给别人,能够在遇到凶险时有人并肩而战——即使他也许并不需要。
也许,有了天玄派,他也不需再留恋玄钺曾经给予他的安全感,而可以真正将对方视为普通的友人了吧?
第三十八章
因为受伤极重,萧铭很快便被安排回房休息,而作为萧铭的弟子,陆天羽自然坚持随行,哪怕他的师父颇有些嫌弃他碍手碍脚。
将萧铭扶到床上,陆天羽想要替他褪下被鲜血染红的法袍,却被对方挥手制止:“行了,这种事情我自己会做,又不是断手断脚,哪有这么脆弱。”
陆天羽可怜巴巴地望着萧铭,几乎快要泫而欲泣,控诉他的不自爱,惹得萧铭目不忍视地瞥开视线,头部隐隐作痛。
——比起应付小徒弟的撒娇,他宁愿再去跟一个周吴打一次!
“师父,您……真的没有大碍?”眼看萧铭又往自己嘴里塞了几颗丹药,似是准备打坐疗伤,陆天羽踌躇半晌,终于小声呢喃,“倘若师父有需要,可以……吸取我的灵力……”
萧铭:“……”
一脸无语地抬头抬头望向自己的小徒弟,萧铭叹了口气:“不是说过了吗?以后不许再提此事,我已没有必要再用鼎炉。”
陆天羽咬了咬嘴唇,突然话锋一转:“师父不需要我作为鼎炉,是因为有了玄钺么?”
萧铭呼吸一滞。
“之前师父自洛水宗回来后便拥有了足以修补金丹的灵力,是从玄钺那里吸取的吧?”陆天羽执着地看着萧铭,“师父采补了玄钺?”
萧铭:“……”
——黑历史,求不提!
还没等萧铭想好该如何回答,房间的门却被突然推开,两人双双讶然看去,只见玄钺理所当然地迈步进屋,黑色的双眸直扫陆天羽,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善:“是。”
陆天羽:“……”
萧铭……默默地……扭头扶额。
他就采。补了玄钺一次,便被在当事人面前或主动或被动地提起来那么多次,简直是要翻烂账翻到地老天荒的节奏!完全不能忍!
萧铭这厢风中凌乱,陆天羽那边也一点也不好过。
这是陆天羽第四次与玄钺如此面对面: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让他和师父狼狈逃窜;第二次见面,对方强夺了师父替他炼制的法宝;第三次见面,对方让他失去了成为鼎炉的必要;第四次见面,对方又毫不留情地嘲讽了他一脸——细细数来,陆天羽与玄钺之间大约只能用“八字不合、命中相克”来形容。
这是在炫耀吗?!炫耀他有资格被师父采补,而他却只是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此时的陆天羽小朋友早就忘了自己曾经对于成为鼎炉有多么的不情愿,或者说,他现在其实也并不是非要做萧铭的鼎炉不可——只是,有些郁闷和不甘罢了。
明明他做了那么多自我斗争和心理建设,好不容易接受了这样的事实,结果事到临头却根本没有丝毫的必要,这简直让他心塞地难以言喻。
陆天羽也知道鼎炉这种东西,能不做是最好的,但是你也早点说啊?!你早点说,他也不用纠结这么久,甚至还为了让自己接受,而努力把自己洗脑了啊!
把自己洗脑成功却并没有什么卵用的陆天羽真想要蹲地抱头。
千错万错,全都是玄钺的错,倘若不是他当年将萧铭的金丹差点弄碎,他家师父也不会选他作为鼎炉,而当他接受成为鼎炉的设定后,玄钺却又横插一缸子,将他从鼎炉的位置撸了来。
陆天羽分外幽怨,甚至也忘了倘若不是金丹将碎,他和萧铭大概也没有师徒之缘,此时此刻,陆天羽只感觉自己看玄钺怎么样都不顺眼,恨不得将他立刻赶出视野。
闪身挡在自家师父面前,陆天羽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来:“你来此做什么!这里是师父的房间,不请自入,失礼之至!”
玄钺微微愕然,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些失礼,目光越过陆天羽,安静地落在萧铭身上:“抱歉。”
萧铭:“……无妨。”
——被自家师父拆了台的陆天羽在心里默默掀了张桌子。
“你此番前来有何事?”有些担心自家小徒弟与玄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萧铭轻挥衣袖,将陆天羽从自己身前拨开,随后使了个眼色。
陆天羽也知道自己在玄钺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又接到自家师父的示意,不得不愤愤不平地退到了一边。
玄钺除了最初,没有分给陆天羽丝毫多余的目光,他将一个小瓶递到萧铭面前,低声回答:“我担心你的伤势。”
“哼,担心师父的伤势,那你当时又在何处!”陆天羽怒气冲冲地反驳,却被萧铭沉声阻止:“天羽!”
陆天羽咬了咬嘴唇,有些不满地低声反驳:“倘若我有足够的实力,一定会保护师父,不让师父受到任何伤害!才不会藏头露尾,事后才马后炮地跑过来送什么丹药!”
“只可惜你太过弱小。”玄钺扫向陆天羽,明明是嘲讽的话语,却被他说得极其认真,“况且,萧铭也不需任何人保护。”
萧铭眼睛闪了闪,嘴角微扬,伸手接过玄钺递到自己面前的小瓶,而陆天羽则紧紧握住双拳,暗自发誓要更加努力,然后超过这个玄钺,将他狠狠揍趴到地上!
少年黑亮的眼眸中满是不服输的色彩,倒是让玄钺微微侧目,只可惜他还是太弱了,弱到让玄钺提不起丝毫关注的兴致——除了对方仗着自己弱小,在萧铭面前撒娇讨好时以外。
一想到上次看到萧铭与陆天羽相处时的方式,玄钺便心塞不已,即使明知道萧铭不过是长辈对待晚辈的心态,却也见不得他们之间如此亲密。
——特别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