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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不易把竹篓朝郑喆的方向推了推:“让后厨加道菜吧。”
第7章
洪城驿没有能容纳下十几号人共同用餐的大驿厅,晚餐被后厨送去了不同的房间。生不易钓的鱼最终做成了汤羹,每个房间分一道。
宗见队伍只在洪城停留一晚,因为洪城在燕郑交界处,按计划第二天将在燕国驿站休息。清晨,延林卫的士兵们在驿站里来来往往做临行前的检查,姬疏一进走廊,迎面就是一个士兵一身甲胄铿锵作响、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
延林卫们十分有趣,除了姜虞和郑序,基本看不见别人。
姬疏走到径深那间房门口时,若黛正托着药壶跨过门槛。苦涩的药味让姬疏皱眉。
“主子,那个郁先生也太难伺候了!什么事儿都能挑毛病!”还没进门,就能听见赵四在里面大着嗓门儿抱怨——“之前是嫌我去得晚害得他要等我,刚见面就一通冷嘲热讽,还想教我出城的路线怎么走!您说我一土生土长的郑国人能不比他清楚吗?”
若黛像没听见一样,平静地给姬疏问好。郑喆的人对姬疏是上下一致的客气,若黛做得尤其好。小姑娘看着没多大年纪,却端得老成持重,典型的少说多做。
郑喆无奈地听下属抱怨,若黛盛一碗药放在他手边。
“您知道吗,他还敢嫌弃驿站呢!说驿站设在城南不如设在城北,与其让燕国人穿城而过不如让本国人多走几步。还有什么郑国的驿道是四轨道,燕国是两轨道,以现在的队形进燕国必然会出问题!您说这些事儿轮得着他来操心吗?这人成天哪来那么多意见!”
郑喆一边听一边捻起蜜枣放进嘴里,嚼了嚼,一口把药灌下去,拳头抵着唇角咳嗽几声,面色发白,正缓过一口气来,姬疏抢在了他前头——“他说的难道不对吗?”
赵四一脸怒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直接冲着姬疏去了。姬疏在郑喆左首坐下,没规没矩地支起一条腿:“洪城驿设在城南,燕国人要穿城而过才能抵达,大量外来人口在城内流窜,难道不会危害社稷?进入燕国的两轨道后队伍距离势必会拉大,一旦有了间隙,岂不给人偷袭的可能?”
姬疏和人说话时,眉毛总是轻微向上扬起,像是有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又像是为了睁大眼睛更清楚地看见对方。
“赵四说的又有什么不对吗?洪城难道没有守备,入城难道不会盘查?郑国宗见年年都要经过燕国,可有哪一年出过乱子?轮得到我们操心?”郑喆说话时却没有很强的气势,平平淡淡的,语调很稳。
姬疏转过脸,黑沉沉地盯着郑喆,气氛突然有些僵硬。赵四手心捏了把冷汗,和远山交换眼色。姬疏慢条斯理地开口:“原来郑国的事已经轮不上二公子操心了。
郑喆没有说话,低头摩挲药碗粗糙的边缘,指腹刮出一点轻微的“沙沙”声。远山心里一紧,以前有谋士惹郑喆不满时他就是这个状态,等到那人走了,抓在郑喆手里倒霉物件就会被摔在桌上、地上、墙上等任何地方碎得四分五裂。郑喆从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
“哎哟主子,您瞧我这张嘴都在胡说些什么啊!郁先生再有不是,我也不能和主子您抱怨呐!”赵四突然情绪激昂道,“都是我老赵的错,主子您听见了也当没听见,就饶我一回吧!我这离岗的时间有点久,不知道那位郁先生又有什么指示,得赶紧回去了!主子,老赵告退了啊!”说完又朝远山、若黛使个眼色:“你俩还不赶紧的!”
若黛压根没看赵四,她早晨的任务本来就只是送碗药,这会儿当然福身告退。远山有点懵,没弄明白老赵离岗久了为什么要他赶紧的。赵四心中暗骂一句,拉着远山赶紧溜了。
房门一关上,赵四就压低嗓门对远山说:“傻那儿干嘛,等着挨骂吗?”
“骂我?”远山还是很懵,“为什么要骂我?”
“说你傻你还来劲儿了,”赵四恨不得戳他一脑门儿,“看不出来主子有话要对大师说吗?你跟若黛门神似的站他两边,什么话能说得出口?”
“这、这确实没看出来。。。。。。不是老赵你什么意思?”
“摸杯子呀!摸着杯子不说话就是等咱几个有点眼色赶紧溜啊!”
“摸杯子不是生气了要砸东西的意思吗?”
“你大爷的,”赵四骂了一句,郁闷地用手掌搓着后脖子,“你看不出来?你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真的没看出来?”
远山当然看不出来,他从小就跟着郑喆,郑喆不拿他当外人,说什么都不会回避他。赵四毕竟不一样,察言观色见意就溜的事情没少做。
郑喆确实有话要对姬疏说,这话也确实有点见不得人,不但见不得远山赵四,连姬疏都见不得。他摩挲着药碗,心里有点犹豫。
“这药是治你心疾的吗?”
郑喆抬起头,姬疏不知什么时候用空碗给自己倒了碗药,凑在鼻尖下闻,氤氲的雾气腾绕而上,遮挡得目光含混不清。
“有党参黄芪。”
郑喆一愣:“殿下还通医术?”
姬疏尝了一口,咂咂嘴巴,把剩下的也喝完了,回味片刻才说:“不清楚,忘了。这药喝着挺亲切。”
“之前在与山齐,殿下也喝过这药。”
姬疏一手支着下颌,偏头去看窗户,好像那园窗上雕的花草小人是什么巧夺天工的作品。
郑喆心中一动:“客卿先生说您从前生过病,您还记得是什么病吗?”难道还真喝过?
“不清楚,忘了。”
一模一样的回答,侧脸因为过于苍白而显得冷淡,但是很俊秀,仰头望着窗外时,鼻梁的线条很好看。
“救命的方法也一起忘了真是对不起,”姬疏回头笑笑,“但还有其它我能帮你的地方,对吧郑二。”
郑喆看着他毫无笑意的眼睛,心想:这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了,但他或许什么都明白。
直到启程,郑喆才在驿站门口见到郑序,他刚同驿丞道过别,正要登上马车,见到弟弟,点头给了个问候。
哥哥的背影被帘布挡住,郑喆的眼神很淡。
郑喆那俩小小的栈车只能搭乘两个人,若黛应当随侍以防郑喆旅途不适,但第一天郑喆有事请教姬疏,若黛便和生不易以及他的徒弟同乘一辆。在郑喆看来,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那就应当是姬疏和他师兄一辆马车。
然而姬疏从他身边经过时,十分自然地说:“昨天那几份名单,我再帮你参悟参悟。”抬脚就往栈车走去。
郑喆脚步一顿,落在后面。正巧生不易也走出门,站定在他身边,望着师弟的方向有点感慨:“真是变了,以前可不会上赶着帮别人的忙。”
郑喆沉默一瞬,突然说:“有时候觉得他很可怜。。。。。。”
生不易看向郑喆。
“哪里都待不住,整日四处晃荡,拼命在人间寻找自己熟悉的痕迹。但是最喜欢到我这儿来,大概因为我愿意向他请教政务,那是他真正驾轻就熟的东西。。。。。。话说回来,他曾经做得很好吗?”
从前谋士向他谏言,不管言辞多么激烈,都是怕他不会采纳,因为郑喆才是最终做决定的人。但是姬疏不一样,每次解释什么都好像耐着性子,如果郑喆不同意就会很暴躁。郑喆当然也很烦。
但姬疏曾经,毕竟可能用不着向任何人解释。
“他是文王最看重的儿子,大亓的朝堂是他一个人的天下。”
生不易说。
郑喆登上马车时,姬疏的确点亮了烛台在看昨日那堆书简。郑喆绕过他靠着车壁坐下,有些胸闷。长途颠簸,于他大不宜。队伍起行,车壁轻微震荡,郑喆的头也跟着晃了晃,他不舒服地皱起眉。
即使闭上眼,烛火的灯影还是在黑暗里跳动,追逐着视线的焦点,怎样都避不开。像一个小小的太阳,像从前的从前,他抱着比他个头还要高的巨弓,练习射箭的时候。
“看着它不要躲。”隔了许多年的声音仿佛就在他脑后响起。
天光才刚刚冒头,但是很大很亮,也很热。汗珠顺着睫毛滚进眼里,一阵刺痛。他不敢动,保持拉弓的姿势盯着箭靶,箭尖和靶心在一条直线上。
太阳和汗水让他的眼睛着了火。试着稍微移开视线,身后冷冰冰的声音就会说:“又歪了。太阳很刺眼么?”
他抿着嘴不说话。这不是在问他,这是为了教训他。
“既然出现在你眼前,那就看着它不要躲。”
一箭射出去,因为力道不足没有扎进草靶。
那道声音像是要嘲笑他,但“嗤”了一半又停住。“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