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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汸眼睛一亮,高兴道:“本来就是!”
“尊上,我觉着,您当时就该听他将话说完的。”
“他骗我,我还要听他说完?!”
“尊上,您听他解释啊,好辨别他是否当真在骗您呀。您听了他的解释,要打要杀,岂不便宜,也痛快?您这样跑回来,除了自己生气,又有什么用呢?气坏的是您自己的身子啊!我们神君反正过几十年就又投胎了,他又不记得,您这可是要记很久的。”
祝汸大惊,他觉得和铃说得太对了!他怎没想到?
和铃半点没为老家伙说话,他看和铃顺眼不少,况且和铃的这番话让整日被折磨的他竟然想通了。
他的确不该一气之下就回来的,辛曜那会儿他就吃过一次亏了,没有当时打回去。怎这回又是如此?他又站起身,他得去问清楚,骗他的话,他就把老家伙给杀了。
他一起身,瞧见看着他的和铃。
他又缓缓坐回去,在元无宫人的面前,好歹要点面子!
祝汸平静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好好好,还有一事……”
“嗯?”
“那,那个,小公主……”
祝汸又“哼”了一声,和铃小声道:“我往后可能来看看她?我们元无宫有可多漂亮的花啦,我带来给小公主啊。”
元无宫的东西都有老家伙的气息,都是小田田最需要的,祝汸默认了。
和铃很高兴,祝汸又道:“在我尚未公开前,不许把这件事告诉旁的人!”
“旁人我也不告诉,尊上,齐光是一定要知道的,我俩是双生,心意相通,我若是不说,他早晚也知道。他和我一样,自小由我们神君养大,我们不会说出去的,我们就是自己高兴高兴。”
“你们有什么高兴的!那是我的小公主,又不是老家伙的!跟你们元无宫没有半点关系!”
和铃笑道:“是是是。”
祝汸很满意和铃这般,点头:“你们俩在我昭告天下前,不能说出去。”
“绝不说绝不说。”和铃行礼,“尊上,那我就先走了。”
和铃想着不能说太多,恐令祝汸烦躁,她走后,祝汸想想和铃的话,又深思片刻。难道老家伙当真是有隐情?老家伙每一世都记着他的名字,还惦记着让下一世的自己记得,要他们找到自己,很显然并没有藐视他。
那老家伙为何要骗他失忆?还要陷害他?
这不是前后矛盾?
祝汸不禁反省,他真的太过急躁。
小时候,父皇就说他性子急,常压着他练大字。可是急躁也是本性啊,根本改不过来,他深吸口气,又叹了口气。
他要不要听和铃的,下去再看看?
可是他这样再去,会不会又太没有面子?
祝汸很是纠结了几日,和铃这几日却天天往他们澹澹宫跑,不是来找祝汸的,都是来看田田的。今天送朵花,明天送块石头,上午刚来,下午又来了,后天田田直接蹦跶着过来说要与和铃姐姐去元无宫看花花。
祝汸头疼,这天上也不太好待。
他将田田一抱,带着阿兔与小虎又去了人间。
他是得问明白了。
到了人间才知道,他们不在的这几年,天下彻底乱了。
皇室如今缩在京城里,各个郡县,有老百姓过不下去直接揭竿起义的,也有一些地方官抑或将军直接带着手下的兵造反称帝的,到处都在打仗,北边、西边边境也不安宁。
如今全天下,也就剩陇西郡还稍微安生点,因为明池山庄的坐镇。
祝汸他们落在明池山庄内,找到明曜的院子,院中却是空空如也。
祝汸四处打量,嘀咕道:“别是不在家吧。”
他走进明曜的卧房,细细打量,看到房中熟悉的书桌,正要上前,屋外走进两位侍女。
祝汸回身看她们,她们俩面上带着忧愁,拿着布巾与鸡毛掸擦拭着桌椅,掸着器皿上的灰,轻声道:“也不知庄主在外一切可好。”
“唉,要我说,我们庄主就不该去的。就在家里待着,天下如今这样乱,京城里的皇帝不管用了,到处都在造反,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自称‘皇帝’。那些人还能有咱们庄主厉害?打到最后,我们庄主说不得还能当新皇帝呢。”
“就是!我听杨大哥说,如今整个天下,也就剩咱们陇西郡还算好过,这还不是我们庄主的功劳?”
“西边儿可冷了,也不知道庄主吃得可好,睡得又可还好?”
“打仗又哪能吃好睡好,唉。”
她们手中忙碌着,往书桌走来,一人道:“小心些,别碰到那个匣子。”
“我知道,我是除上头的尘,那是庄主交代的,可是你说,那人会出现吗?”
“我又岂会知道?我现在只盼我们庄主平平安安。”
“走吧,我们去后头佛堂再给庄主多抄几卷经书,只盼我们庄主早早回来。”
“走。”
两位侍女打扫完,手拉着手走了。
祝汸将视线移向那个匣子,有些怔忪,老家伙又去西域了?还是去打仗?
匣子是给谁的?
想到这是老家伙留给别人的东西,侍女们还这样重视,他心中有些不舒服。他大步上前,伸手打开匣子,里面是封信,信封上光秃秃的,没有署名。
祝汸松开田田的手,阿兔拉着。
他则是一手拿着匣子,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拆开信看,他要看老家伙是特地给谁留信!
拆开信封,折了几叠的纸上写了四个字——
与祝汸书。
竟然是写给他的?
祝汸的手顿了顿,展开那几张纸,开头便是“吾爱祝汸”,祝汸的手一抖,薄薄的一张纸顷刻间变得万分重。他深吸一口气再敢接着往下看,信中,明曜对他道歉,给他解释,向他再次承认的确未曾失忆,也向他解释为何要骗他失忆,坦诚自己的心理变化,告诉他在西域地下国中的见闻。
自西域回来,他也离开后,“辗转反侧,总不能寐,常梦及吾另有他名”,每一个不同的自己都每日在他耳边说着同一句话,“从前不信鬼神之说,后知吾之愚笨”,猜测自己与他有前世今生的缘分,却总也梦不到确切的前世,更无法预知未来的下一世。
“不知缘由,却知悲伤”,想脱离这种宿命,想与他长相厮守,想找寻真相。
“盼汝归来,见此书”,希望他还会回来,看到这封信,看到他的解释,希望他别生气。
“雪凛大乱,本与吾无关,念及那日城楼,汝现于黑夜,亦照亮吾夜”,决定去打仗,守护他们曾共同守护过的地方。
“此生已无留恋,生亦死,死方能复见”,活着也不痛快,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死了兴许反而能快些到下一世。
“盼来世,盼相见”。
…………
“明曜冬月十二于窗下”。
祝汸看完了,手松松垂下。
阿兔牵着田田的手,与小虎面面相觑,不知道那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田田好奇地踮着脚,却看不到,她伸手去拉拉祝汸的手:“父皇父皇,是大白写的信嘛?他写了什么呀!”
祝汸缓缓回神,他将信纸叠好,却又无处安放,想了想,他将信贴在心口放好。
他回身看阿兔与小虎,尽量平静地说:“他去打仗了。”
“……哦。”阿兔与小虎也不敢多说话。
“他知道熙朝气数已尽,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他还是去了。”
“…………”
“他跟我解释,给我道歉,他说了很多。”
“……哦。”
祝汸伸手揉了揉鼻子,轻声道:“我想去看看。”
“好。”
雪凛城内外被风雪包围,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城中死寂,早不是上回来时的模样。悬在云端,他们听到远处的战鼓声,祝汸都有些不敢往前去了。
厮杀声越来越乱,越来越响,再归为平静,祝汸又听到胜利的号角声。
却不是雪凛城的胜利,而是西域独有的乐声,豪迈而又喜悦。
雪凛城输了。
越来越大的风雪中,祝汸飞到战场上空,西域的战士们骑着马纷纷往雪凛城中冲去,再无人顾及这些死在战场上的人,无数匹马掠过,冲进雪凛城。
祝汸也找到了明曜。
明曜躺在雪地里,白雪上散布的鲜血比红梅还要艳,烧红人的眼,明曜身上银色盔甲早已被鲜血染红,他的身上扎满羽箭,他这次没有穿软甲。
祝汸缓慢走上前,走到明曜身边,低头看他。
他看明曜的脸,明曜的脸脏脏的,比明曜从前嫌弃过的脏小孩还要脏的脸,混着红色血迹,双眼紧闭。他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