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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最后一场”这四个字,江岭绯手臂似乎僵了一下。
他握住剑柄,忽而抬头笑了下,道:“是啊……最后一场了。”
那笑有些诡异,仿佛含着兴奋的痴态。
江岭绯或许是因为年幼时挨的饿太多,纵然成年了,身形也摆脱不了少年的感觉。然而此刻他站直了身子,微带俯视地看着雪无霁时,雪无霁却无端地感受到了危险与压迫感。
“最后一场了。我该好好打的。”江岭绯自言自语般道。他再提起剑时,眸光认真了些。
之后的比试果然像样了些。
雪无霁算了算时间,现在岁歇宴已经开场了,便干脆利落地结束了比赛,道:“你输了。回去之后好好练。”
他又简单说了几个比较大的漏洞,江岭绯点头,表示记住。
雪无霁欲走,江岭绯却缠了上来,抓着别的点又问了几遍。
“已经开场一刻钟了。”雪无霁道,江岭绯才住了口,又抢先一步到门边说:“雪师兄,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他磨磨蹭蹭地开门,在故意拖延时间一般。雪无霁心中已经有些不耐烦,然而却忽地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他体内的灵流似乎有些乱!
指教方需要比另一方修为高出许多,消耗也更大。可雪无霁此时一凛,发觉灵力的消耗远超过了那个“消耗更大”的范畴。
就在这时,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香气不知从何而来,甜美而幽淡,一般的香味会让人联想到鲜花、糕点,但这股香味萦绕在雪无霁鼻端时,他瞬间想起的却是滑腻的水蛇和发霉的骨头。
令人欲呕。
下一个瞬间,四肢百骸就传来绵密的剧痛!
“……!”
雪无霁眼前阵阵发黑,一下子踉跄了几下步,扶住了额头。
他握住不知寒的手,手心全部汗湿了。
“……师兄?”
“雪师兄?你怎么了?”
雪无霁眼前的黑色残片褪去,他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那阵经脉的疼痛像是幻觉一样。
唯独鼻端的香气不是错觉,而且,越来越浓了。
他抬起头,发现江岭绯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扶着他的手。靠得太近,让他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那阵奇异的香气似乎就是从那红色的衣襟上传来的。
雪无霁移开了他搀扶的手,按了按自己眉心,道:“你有没有闻到……”
话还没说完,就猝然一顿。
江岭绯轻轻道:“啊……雪师兄。”
雪无霁微微睁大了眼睛,在第一个瞬间甚至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他的瞳孔剧烈地颤抖起来。
——只见一截雪亮的剑尖,自身后,从他腰腹丹田的位置没了出来。
直到这时,剑刃冰彻的寒意才转化为了铺天盖地的痛感,血色也重重叠叠地蔓延了白衣。香味似囚笼,雪无霁完全动弹不了,脑海已经完全空白了。
每一寸骨血似乎都在尖叫,但因为剧痛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剑心的朱色红得仿佛鲜血,停了一停,缓缓地、残忍地,整个剑刃完全穿透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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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成魔其二
“雪师兄; 抱歉了。”
江岭绯一松开手; 雪无霁就一下子跪倒了下来。
“……江……岭绯……”
雪无霁不可置信地去看江岭绯; 他眼前发黑,大量的鲜血从伤口流淌出来; 在地上形成了凌乱的、恐怖的血泊。
“……我、我……”
被剑刺伤会有这么痛吗?
雪无霁完全说不出话来,字句全部破碎。只感觉不止伤口,疼痛蔓延到了每一条经脉,像是被灌入了岩浆。
“雪师兄,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不想你离开。”
江岭绯喃喃道; 语调中兴奋混杂着恐惧。他一边说; 一边上前去伸手想去把潜溪绯拔|出来。
但出乎他意料的,他完全拔不动。雪无霁失去理智地死死握住剑刃; 手心也被割得鲜血淋漓。
不知寒沾到了雪无霁的血,瞬间醒了过来。它道:“雪无霁?!雪宿你的经脉怎么回事?!”
它因与雪无霁结契,能感觉到他的经脉就像一只破了口的瓷罐,灵力不断流失,而且裂口还在不断变多。
不知寒变作雪豹目眦欲裂地扑向江岭绯:“是不是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雪师兄?你怎么——”江岭绯也被雪无霁的模样吓住了,跌坐在地结结巴巴道,意识到了不对劲。
多可笑,他是刺剑的人,却在问雪无霁怎么了。
雪无霁白皙的手背上能清晰地看见暴突的血管; 他用力到快把自己的手掌切断了; 可毫无察觉。
……好痛啊。
好痛啊!!
雪无霁的脸毫无血色; 痛得几乎不能动弹; 蜷缩在地,仿佛一只濒死的白鹤。
“锵”地一声,潜溪绯的剑刃竟然硬生生地被雪无霁折碎了!
江岭绯脸色一白,看见潜溪绯的剑心居然不再是朱红色,而是变成了诡异的黑红色。那黑色像是活了一般在涌动、扭曲着,骇人无比。
剑灵与主人心意相通,不知寒顿时惨叫一声,缩小成了白猫。
潜溪绯像是……像是在飞速地融化。
它竟化成了液金,像是要融进雪无霁的体内一般!
江岭绯脸也吓得惨白,终于觉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这六个月来疯魔了一般只想把雪无霁留住,在古籍中看到“销骨香”这种毒|药时就产生了邪念。
如果雪师兄丧失了修为,那是不是,就永远属于他了?
这个想法一产生,就如同疯长的蔓草,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翻阅典籍,千辛万苦调制出了销骨香,书上还记载了另一种邪门歪道的方法,需要他炼造一把剑去破坏金丹。
但江岭绯却没想到后果会有这么严重,那本典籍上也没有说炼成的剑会变得这么妖邪!
雪无霁的白衣已经全被他口中的、伤口的血染成了红色,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血。他惊醒一般赶紧去找解药——他事先吃过销骨香的解药,但……这种药只有提前吃才有效。
而雪无霁的经脉和金丹已经不可逆转地损毁了。
“雪、雪师兄……”
他会死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前所未有的恐惧就慑住了江岭绯。解药瓶掉到了地上,他腿脚发软,不知怎么想的,竟是连滚带爬地转身跑出了房间,死死关上了门!
“哐当”一声,只余回音。
雪无霁琉璃色的眼瞳里漫上血色,瞳孔一时放大,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原来痛到极致是会有窒息感的。
他本来以为已经够痛了,但没想到还有更加无法忍受的痛感。
雪无霁终于能够发出声音,却是疯了般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更加剧烈的痛感袭来,他脑中、耳边,一片嗡嗡的耳鸣声,甚至完全听不到自己惨叫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在一寸一寸地断裂,金丹被融化,像浸入滚沸酸液中的银子。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妖纹像裂痕一样从雪无霁的皮肤底下浮现出来,经络暴突,看起来似妖非妖、似人非人,但妖形却痛到完全显现不出来。
不知寒的猫形在血泊里疼得打了几个滚,拼命地变作一个白发白衣的男孩模样,去看雪无霁腹部的伤口。
原本在那里的剑刃消失了,潜溪绯宛若一条红色的游蛇,潜入了他的骨血之中,真正的肝肠寸断、生不如死。
雪无霁脑海里只剩下痛觉,还有一个“死”字。他不知道整个房间的镜面上都已经因为他的挣扎而沾上了血迹。
好痛、太痛了,太痛了。
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
不知寒生平第一次哭了出来,它摇着头道:“不行……雪宿,我下不了手!我、我……呜啊!”
“杀了我……啊啊啊啊啊!!!”
雪无霁根本听不见,也没有看见不知寒,声音完全沙哑了,只是本能地想祈求一个解脱。字不成句、破碎不堪,剧痛却还是不肯放过他,时间的概念被肢解,只剩下连绵无尽的痛感。
终于,他脑中的弦终于骤然绷断,像一只被打碎的白瓷瓶,余音骤停。
意识彻底沉入了黑暗之中。
*
另一边,岁歇宴上。
“雪师兄怎么还不回来?”
沈光边吃着橘子,一边总忍不住往门外看。岁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