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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正来到这里之前,没有人能想到江底居然还有这样一方地方,头顶是静默的江流和密布的石像,光怪陆离的水波和暗影落在肌肤上投下时刻变换的纹络,身下是嶙峋的黑色怪石,不远处还有一片约莫三十尺见方、深不见底的池子,当中填充着腥气冲天的深红色液体。
早先穆离鸦在江中见到的血光就是由它发出来的。浓稠得像是鲜血的深红色液体一刻不停地翻滚沸腾,热意逼人,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其间隐约一道黑影穿梭着,很容易就让穆离鸦想起他们前半夜的遭遇。
只是这黑影看起来顶多跟成年男子身高差不多长短,哪里像是能掀翻那顶乌蓬小船的模样?
托血池的福,他身上因为下水而湿漉漉的衣服已经干了,只是左边肩膀的位置洇出两小片深色血迹,应当是受了伤,但不像是很严重的样子。
他的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半闭着眼睛,眉间萦绕着几分黑气,面色惨白,嘴唇确实反常的殷红。
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他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等脚步声停在自己面前时,低声说了句话。
“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从外头回来的人正是妖僧琅雪,他满意地看到自己的猎物还在笼中,便从怀中取出先前给薛止见过的那条发带,居高临下地松开手。
轻飘飘的绸带被上头颇有分量的珠子坠着,不偏不倚地落入了穆离鸦的手中。
“还给你就是了。”甜腻的嗓音,内里包含着的却是剧毒,“也不是多么名贵的东西,真小气。”
穆离鸦没有急着将披散的长发重新束起来。
哪怕是借着黯淡的血光和珠子微弱的冷芒也能看出他的皮肤是玉石一般的冷白色,比素色的绸缎还要光洁白皙几分。柔软的绸带缠着他骨节匀长的手指,无端多了几分**意味在里头。
琅雪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咧开嘴,露出个无比恶意的笑容。
细瘦的指尖深深地陷进他下颌的皮肤里,扳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自己。
穆离鸦越是不肯看他,他就越是恼火。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股恼怒的情绪是从何而来。
“污浊的凡人哪里能生出这幅模样?承认吧,你和我是同一种东西。”
琅雪那张面皮底下有什么东西活了过来,突起的筋络快速地蠕动,表层像入了水的泥浆迅速消弭,原本的五官被看不见的大手抹平,又凭空在那张白板一般的脸上重塑了新的形体。
不算那诡谲的白发红瞳的话,这张新的脸皮居然和穆离鸦一模一样。
两张美丽得有些妖异的面孔凑得近了,任何人看了都得屏住呼吸。
黑色的发丝和雪白的交织在一起,就像落入尘世的冬日新雪。但绝不会有人把他们误认为是双生子。因为穆离鸦的气质是冷冽但清澈的泉水,其中漂浮着凋零的花朵,底下不掺一丝杂质,而琅雪却更加的污浊,就像是被污染过的大雪,只要轻轻扫开表层的洁白就能见到底下腐烂的淤泥和尸骸。
“看着我,喜欢吗?”
穆离鸦睁开眼睛,看清了他此刻的模样,抿起嘴唇,慢慢地微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你那张脸孔。”
“我不像你就是以人形出生。像我这样的妖怪生来就是没有人形的,我想要变成什么样子都随我喜欢。”
“是吗?”
穆离鸦抬起手搭在琅雪的面皮上。
蛇是冷血,琅雪的皮肤也和寒冰无异,触手一片冰冷。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甚至觉得自己摸到了下方细小的鳞片。
“真丑陋。”穆离鸦红唇轻启,说出的话却无比刻毒,“你这幅样子丑得要命。”
琅雪也不恼,扬起眉梢,深情地说“或者说你比较喜欢我的这个样子?”
那张与穆离鸦相似的漂亮面皮再度扭曲起来,就像熔化的蜡又一点点冷却。
琅雪再度变回了初见时那娟秀得模糊了性别的艳丽模样。
“这是谁的脸?”
穆离鸦没有错过琅雪眼中一闪而过的冷锐杀意,“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我该不该知道还轮不到你做决定。”
琅雪收敛起那份真实的杀意,“你猜猜我去找谁了?”
穆离鸦很厌倦地嗤了声,也就是同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完了掌心一摊黑色的血迹。
他中毒了。蛇毒。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就是在那家馄饨铺子里着的道。
“你用蛇毒控制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琅雪在他面前吃馄饨,还有后来的激怒他都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的蛇毒渗透到他的心肺深处,再无法轻易拔除。
“穆公子,你猜他会不会来的?”
穆离鸦呼出一口浊气,像是这么点对话就消耗了太多精力,感到倦怠地偏开了视线。
错将他这幅模样当做是否定的琅雪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没关系的,我都懂的,都懂的。”
他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悯,但这虚假的怜悯浮在表层,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和恶毒。
“凡人就是这样自私,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防备着我们这样的东西,恨不得我们死绝了就好。他真的会冒着溺水的危险前来寻你吗?”
蛇毒好比一把刮骨的刀,穆离鸦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面上的那层死气也愈发浓重。
掌管着他的生死的琅雪笑得越发甜蜜动人,“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凡人?哪怕他上一刻对你是情深的,你也不能够保证下一刻他会不会出卖你。”
“是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
“嗯?”
琅雪挑起眉毛,颇有兴味地注视着他,“你说什么?”
“他会来的。”穆离鸦冷冷地打断了琅雪的挑拨,“你不就是打得这个主意吗?”
血气一阵阵地上涌,牵得他心口剧烈地绞痛,他按住心口,努力不让毒侵蚀到更深的地方。
“穆公子,话不要说得这么好听。果你真的这么有信心,那么你留给他半片龙鳞是为什么?”
琅雪眼中的他看起来似乎已被自己的毒彻底击垮,苍白虚弱得仿佛谁来推他一把就会崩溃。
但他先前吃过一次亏了,知道这穆家大公子绝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对手,稍有大意他就会跳起来反咬自己一口。
“你还在他面前示范了一遍龙鳞的用法,你这不是鼓动着他下水来找你吗?”
在这妖僧的口中,如果他真的对薛止那么有信心,就不该事前替他排除危险,不该把龙鳞留给他做护身符。
“你害怕他不肯来找你,你害怕他背叛你。你拉着他走上一条必死的道路,你时时刻刻都在害怕他丢下你,我说的对吗?”
“我……”他闭上眼睛,“我不知道。”
这是他罕见地流露出近似于软弱的情绪,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投下淡灰色的影子。
可琅雪不会再上当了。他的余光能够瞥见穆离鸦一只手缩在袖子里,像断了似的动也不动。
他手中握的是那把剑,那把能够斩杀这世间大部分妖鬼邪祟,但也需要他付出巨大代价的剑。
“凡人有什么好的,脆弱,短寿,还会给我们这样的存在招来灾祸。难道一时的欢愉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吗?如果只是要欢愉,这世间什么不可以,为什么非得要那么一个人?”
“你不会想要重蹈那位大人的覆辙吧?真可怜,爱上了凡人,最终连命都丢了。你难道要为了那个魂魄不全的废物做这种事吗?你虽然是个杂种,但是我能闻得出来,你体内的妖血非常、非常强大,你生来就是为了成为我们同类的。你不应该把自己当做凡人。”
提到这里,穆离鸦蓦地有了反应,“闭嘴,不许提她!”
“戳到痛处了?她就是为了你们,连自己的命都丢了,魂飞魄散,真惨呐。”
“你不懂。”
一旦动怒,蛇毒就会侵蚀得更快。穆离鸦光是说了这么两句话都觉得头晕目眩,眼前泛起大片大片血色的雾气,“你不懂……”他的嘴唇更加殷红,红得都有些发黑发紫了。
“我的确不懂,就等穆公子来亲自为小僧解释,什么是情之一字。”
琅雪后面又说了什么他听得很模糊。
薛止会来的吗?他知道他一定会来。
这世间只有一种办法才能让薛止不会来找他,那就是砍断他的双腿,挖出他的心脏,将他的肉体烧成灰,最后再打散他剩下的魂魄,否则他一定会来找自己。
薛止就是这样的人,他知道的,他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如果他没有找过来那么他就是出了事,没有别的可能。
寻常人有十分,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