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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
“对!美,美丽,美人,美女。”
“可这个词对于我们的调查有什么意义呢?”
“哦。当然有意义。”斯蒂芬若有所思地说。
“……你好像知道什么。”
“记得我夜里的噩梦吗?在那个梦里,你和那些怪物一心想要杀死我,你们一边追逐,一边念着一个词,当时我觉得非常奇怪,而现在我明白了,一切都很简单。梦里一直重复的词就是——bonus。”
中午,伊伦娜·塞奥罗斯正在厨房里做饭,她把羊肉块倒进煎着洋葱和大蒜的锅里,再淋上柠檬汁和番茄酱。
尼古拉坐在一边帮她削土豆皮。伊伦娜用长柄木勺搅动着锅里的肉块,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的街道。
这天早晨,去城里的塞奥罗斯打电话说中午回来,但他却只字不提伊伦娜关心的事情:向银行贷款。伐木厂已经欠了很多债,好几个月没发工资,昨天工人们还和她吵了一架,能借钱的地方都跑遍了,但是因为厂子的信誉不好,没有人愿意贷款。
如果这次还没能借来钱的话,他们就破产了。伊伦娜预感到塞奥罗斯一定又遭到失败,心情非常烦躁,手中的木勺不时碰到锅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尼古拉知道家里的财务出了问题,所以什么也不敢说,只是闷着头削土豆皮。但在他心里也很担心,如果厂子倒闭,家里就剩不下几个钱,那么他上学、考医师资格的钱该怎么办呢?虽然他现在有一份医疗所的护理工作,但是工资还是太少。
午饭就在两个人的焦虑之中被端上桌。但他们谁都没有胃口。“你怎么不吃呢?”伊伦娜问尼古拉,“你不是最喜欢炖羊肉吗?”“嗯……是啊……”他意义不明地嘟囔了一句,慢慢吃起来。
不过他发现,劝自己吃饭的伊伦娜一点儿都没有动面前的菜。
又过了很久,饭菜都凉了,塞奥罗斯才回来。而看到他的第一眼,伊伦娜就知道一切都完蛋了。
塞奥罗斯脸色阴暗地脱下外套,整个人沉重地坐到沙发上。
“……不行了是吗?”伊伦娜问。
“……没人愿意借。”
“你那位在城里的老朋友……”
“我去看他了。他说像我这样的情况,干脆申请破产算了。”
“把厂子卖出去呢?”
“估计没人买……我回头登广告试试吧。哎……”他长叹一声,疲惫地站起来向餐桌走去。伊伦娜看着他,觉得既可怜,又愤恨。
为什么命运总在刁难她呢?
她的少女时代因为贫穷和战争凄惨地过早结束了,本来她以为跟着塞奥罗斯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虽然她不喜欢他,但至少她不用再担心居无定所或者被饿死。可现在,似乎一切又要重演,她将再次变成一个穷光蛋。她恨这种生活——平庸、单调、乏味、死气沉沉,每天除了钱就是吃的;她恨这个地方——狭小、闭塞,挤满了一群呆滞如破损的提线木偶的人。
“为什么不去问问布瓦伊先生?他是银行家,也是你的朋友。我听说他快回到镇上……”
她还没说完,就被塞奥罗斯突然间凶相毕露的眼睛把剩余的话顶了回去。他眉头皱得拧成了一个球,恶狠狠地说:“谁和他是朋友?!我怎么可能和那种人是朋友!!”
伊伦娜没敢说什么,默默地把盛了炖羊肉和黄油土豆的盘子递给塞奥罗斯。
与塞奥罗斯家那阴沉的午饭不同,布留蒙特罗斯特家的午饭是充满快乐的。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边,正在品尝富有探索精神的布留蒙特罗斯特夫人做的意式方饺。原本,布留蒙特罗斯特先生和斯蒂芬对于这顿午餐不报有任何希望,因为前几次做的方饺要么煮成了粥,要么皮又硬又坚韧如同橡胶,不过布留蒙特罗斯特夫人到巴宁太太家实地学习归来,终于制作成功了。
斯蒂芬正忙于往嘴里塞吃的,布留蒙特罗斯特先生开始讲话,“斯蒂芬,你最近和雷蒙先生在干什么?你去雪松山丘旅店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都多啦。你们还在研究拜占庭文化吗?”
“不,我们现在开始研究这镇子的历史。你知道,朱利安他正在写镇子的报道,需要历史资料,我在帮他呐。”
布留蒙特罗斯特先生耸了耸肩。“这小地方有什么历史?我告诉你吧,最开始这里就是荒无人烟的山谷,后来建了修道院,现在只剩下教堂还在,村庄围绕修道院发展起来,一直就这样,然后发生了战争,然后战争结束了。”
“你说的这个历史基本适用于欧洲大部分的城镇。”
“瞧瞧!”布留蒙特罗斯特先生高兴地冲妻子挤眼睛。
“好了,爸。我有一件事要求你帮忙。”
“嗯?”布留蒙特罗斯特先生从眼镜上沿盯着儿子看了半天。他很清楚,他这个儿子经常会干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尤其是在求他的时候。他不得不小心些。“你要干什么?”
“是这样:我知道你和警察局长杜什凯维奇关系很好,你去和他说说,让我和朱利安到警察局的档案室里看看,当然我们不会看那些保密文件,我们只是看那些已经失效了的老档案,这样做是为了丰富报道资料。”
“这个……”
斯蒂芬眼看父亲不太乐意的样子,便开始发动自己的母亲,“如果这次合作成功,报道得出色,我也许会被朱利安推荐进入伦敦的报社哦。帮帮忙啦!”
一听说自己的儿子有工作的愿望,布留蒙特罗斯特夫人立刻高兴起来,怂恿自己的丈夫,“你就去跟杜什凯维奇说说嘛。看作废的档案又没什么了不起的。”
“……好吧。我试试看。”布留蒙特罗斯特先生同意了。
三天后,斯蒂芬和朱利安在警察局长杜什凯维奇的介绍下进入了旧档案室,一位上了年纪的警察和他们同行。他们可以翻看档案,把感兴趣的内容记录在笔记本上,但不允许带走档案或者进行拍照。档案一共有两个大纸箱之多,但对于斯蒂芬和朱利安来说这并不是难事,他们并不需要查看每份档案的内容,只是在其中寻找一个单词而已。
翻找了三个小时后,他们在一堆老旧泛黄的档案中找到了一句非常简单的记录:
伯伮斯·莫拉托夫(1921-1944)
而在下面应该写有档案内容的地方,只有一行字——档案已在战争中遗失。
“只有这么多!”朱利安很失望。
斯蒂芬不甘心,查找了其他一些姓莫拉托夫的人的档案,发现这些人都应该是伯伮斯·莫拉托夫的长辈,他们的档案也一样缺失。“你认为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吗?”他问。
“应该是,毕竟叫这个名字的人很稀少。而且,我们可是跟着‘他’提供的线索找的嘛。”
从警察局出来后,朱利安一路都在看着笔记本上短短的记录。他合上笔记本后,说:“我们去教堂。”
“哦?你又想到什么了?”
“去看看教堂的捐献名册上或者是洗礼名册上有没有这个名字。”
“可这个人不一定是在本地出生的呀。”斯蒂芬表示怀疑。
“是啊。我也想到这一点了,不过,先看看再说。”
在教堂,格奥尔吉司祭很爽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把他们领到存放名册的房间里。因为时间已近中午,司祭要回家吃饭,他把房间钥匙交给他们,嘱咐他们在查看完之后锁门,并把钥匙交给一直住在教堂里的杂工克洛德科夫。
洗礼名册和捐献名册都有了相当长的历史,最早的记录是从十七世纪开始的。他们当然不用全部看完,从后向前找,很快就找到了相应的年代。在洗礼名册的1921年的记录中,他们找到了伯伮斯·莫拉托夫的名字。
往前,可以找到另一个莫拉托夫家的人,名字是安德列,这应该就是伯伮斯的父亲;往下,却再没有发现任何姓莫拉托夫的人。这有两个可能,一是莫拉托夫家到伯伮斯时已经是最末一代,二是伯伮斯虽然有子女,但改了名字,想到伯伮斯只活了短短二十三岁,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
在捐献名册上,他们发现了一些值得关注的东西。名册上有好几处出现了莫拉托夫这个姓氏,虽然时间不同,但可以看出,莫拉托夫家一直都非常支持宗教事业,而且,所记录的每笔捐献的数目都很大,从这推断出,莫拉托夫家族肯定颇为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