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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娇娘一等便是四年,人人都道那王郎定是半途被人打劫,死在路上了,娇娘偏不信邪,一心只等他回来,这日又在村口的长亭中默默垂泪。却被三个不知何处冒出的大汉团团围住,娇娘怕极,躲不了,跑不过,泪水涟涟地高呼救命,恰好被一过路男子所救,男子眉清目秀,一双眼是如墨似画,穿着衣料精致,一看便知家中殷实。
娇娘对王郎终于死了心,见这男子笑脸盈盈,甚为殷勤,知他对自己有意,便收了他送的手绢,那手绢上绣了一只鸳鸟,娇娘便急急赶上一只鸯鸟。
鸳鸯成双,此事便定了下来。
未料没过多久,城里便传来刘郎喜好逛花楼的传闻。他对娇娘虽依旧热情,却多半是向她讨钱,还让她瞒着父母,娇娘左右为难,自己一点积蓄也已所剩无几,这日又坐在自家院中啼哭。
这时,远处鞭炮声、锣鼓声震天响,只听有人喊道:“状元郎来了!”
娇娘只顾着哭,也没注意,直到那状元郎穿着一身红衣走到他面前,颤声道:“娇娘!娇娘!你可是我的娇娘?”
这人正是那消失四年的王郎,娇娘面上虽高兴,心中却十分凄苦,哀哀怨怨地唱道:“妾心不移四年长,日夜思君未敢忘,马蹄悠闲山中转,转得个峰回路迷,找不到来时路,你好狠的心哪!”
王郎道:“三四载作十载看,须发皆长刀刻面,相见只当一日别,娇颜若昨日,未曾变,我心且如妹娇颜,不知妹心似我心,或如我这面皮风餐露宿常幻变。”
娇娘低头,口中只道:“郎君来迟,郎君来迟。”
原来王郎第一年落榜,自觉无颜回乡,又恐盘缠不足,竟在京城停留三年,所幸今年中了状元,却终究来迟。
王郎见她只是哭,心中着急,踱了两步忽然见她手中捏着块手帕,不由得“咦”了一声,向她讨了来看仔细。
王郎道:“这可是一刘姓人士赠你?”
娇娘含着泪点头。
王郎道:“莫非你是与他结了婚约?”
娇娘摇头,掩面而泣,“已是收了手帕,绣了鸳鸯,自当做他新嫁娘。”
这时,那刘郎恰好赶到,依旧一身白衣风流倜傥,见他们二人站在一起,问道:“娇娘,这是何人?”
王郎捏紧手帕,“我倒要问问,你是何人?”
刘郎仰头,“你问我是何人?我姓刘,单名一个莽字!”
王郎道:“原来是个流氓!”
刘郎怒道:“刘莽并非流氓!看你也是个读书人,竟连这草莽的‘莽’字也不知,真是绣花枕头、酒囊饭袋!”
王郎身边人道:“你这人好生狂妄,他是金科状元郎,回乡探亲来了!”
“什么?”刘莽愕然。
王郎道,“我一路行来,时常听说你的英雄事迹,正想有幸拜会,今年却是顺风顺水,竟真的让我遇见,你看这手帕可熟悉?”
刘莽道:“不过寻常手帕,有什么熟不熟悉的……”
楚郎将那手帕掷在地面,厉声道:“我只一路见到的手帕,连起来怕是能做驿站引我回乡!你这淫贼,伙同那三两盗贼做戏诱骗女子,将其钱财敲诈一空,劫财劫色,叫你一声流氓你冤还是不冤?如今被我捉个正着,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何可狡辩?!”
刘莽慌张道:“状元郎饶命!状元郎饶命啊!”
“饶什么命?”
“小人不该诱骗娇娘,若早知她是你……”
话未说完,已被旁人甩了个大嘴巴,“你这等人,早该扒了皮浸猪笼,哪配和状元郎说话!”
周围人一拥而上,将那刘莽像个皮球似的踢下台。
在台下一片叫好声中,状元郎与那美娇娘换上婚服,作揖行礼。
小面条兴奋得在空中直翻跟斗,边叫道:“浸得好!浸得好!”
雅天歌亦看得津津有味,回头一看,自己剥的一堆花生都已经被吃完了,他抬起头,对面的人正直直看着台上,又将一小杯酒饮尽。
柳画梁轻声道:“小蛮,词可好听?”
雅天歌老实道:“好听。”
那唱词的姑娘面容姣好,声音脆生生的,每个角色都让她模仿得活灵活现,尤其是女子说话时句末微扬的语调绵软,男子说话时跳脱的干脆,加之中间的唱腔更是硬功夫,确实当之无愧的一绝。
柳画梁微微垂下视线,水墨一般的眉眼中漾出一点奇异的情绪,他忽然笑起来:“你记得当年那‘及笄’姑娘吗?”
柳画梁见他愣了愣,抬起手指敲一下桌面唱一句:“只要您给的够,这姑娘啊,抬也给您抬去,死也是您家的鬼哟……”
雅天歌点头道:“记得。”
柳画梁将手搭在桌子上撑直了腰板,道:“你那时不是想知道她的后续么?”
雅天歌看着他,看着他将目光侧向窗外,道:
“这就是后续。”
☆、旧事(一)
见雅天歌睁大了眼睛,柳画梁笑了笑,道:“看什么,当年我闹翻了场子后,那老鸨差点拿扫把将我赶了出来,王粮仓找上山,我也不过是挨顿打,面壁思过几日而已,还有人将这事儿编成唱段,我听了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越发飘飘然。”
“面壁完了我还想去红袖楼向那姑娘讨赏,谁知一见我,老鸨便急了,祭出她看家工夫站在门口骂街,是什么玩意儿都骂出来了,我还想着就算我坏了她生意,好歹留了个将来的念想,不至于这么恨我吧。周围的人倒是热心,一个个来和我解释。原来,我闹事后没几天,那王八蛋便大摇大摆闯进楼中,将她抓出来押回去了。她在青楼中时日不长,偏偏骂街的话和老鸨学得顺,一路尖叫怒骂,将那王八蛋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王八蛋任她骂,也不堵她的嘴,就是要整个街道的人知道她被带进了自己家门。”
“有人说那天她的惨叫声直到半夜渐止,王家将她用席子卷了遣人抬了出去,不知扔到了哪片荒郊。抬她的人吝啬到将裹她的草席都拿了回来,有人看到,那草席上面俱是血与碎肉。”
柳画梁趴在桌子上,半眯着眼睛道:“我在邻间花楼找到那王八蛋,问得她被弃在何处,可是那荒野中尸骸无数,我翻了许多,哪里还认得出来……我又潜回红袖楼偷了她落下的一只耳坠,系于搜魂铃上,期望着能找回她的魂魄……”
柳画梁摇摇头,叹道:“结果最后,她还是成了王家的冤鬼……”
柳画梁道:“她不叫‘金钗’,十四岁的姑娘,也没个正经名字,别人都叫她‘黎黎’。”
雅天歌的视线落在柳画梁手边不知何时空了的几个酒壶上,叹了口气,轻声道:“你醉了。”
柳画梁的眼神渐渐迷离了,“我就算真死在她面前,也弥补不了……”
雅天歌心中思绪万千,却是无言以对,转而恶狠狠地瞪了窗外的小面条一眼。
小面条正兴奋,突然身上一阵恶寒,回头便听到窗户“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
屋外嘈杂的声音弱了许多,雅天歌在屋里添了两盏灯,问道:“后来呢?”
“后来……” 柳画梁用指尖蘸了点酒,在桌面上画着。
他那年才初出茅庐,一身热血,眼中揉不得一粒沙子,不由分说便将那王公子拎到荒野,要他磕头谢罪。
然而王公子早已不怕他了,原是王粮仓为了让儿子消气,与他说柳画梁不过是个小弟子,还添油加醋了一番他被罚得如何惨,再者王公子平日里嚣张惯了,心道上次被柳画梁揍得颜面扫地已被人当做笑料,这次又怎么能再让他得逞。
他不由的摆出几分架子:“怎么,还敢来找我?上次被罚得不够?你说这次若是我再告上你白灵山庄去,你会不会被扫地出门啊?”
柳画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王公子见他没有反驳,只觉得他是怂了,更加大胆道:“你……叫什么来着,哦对,柳画梁,你为了那□□生气是吧?”
王公子“啧”了一声,摆摆手道:“你自己估摸估摸,你敢招惹到我头上,不过也就是仗着自己是修仙门派下一个小小的弟子么?我若是家中无权无势,岂不也白白被你欺负?你比我又好多少?若是没了这修仙的名头,你还能做什么?还敢做什么?想来也就是做些鸡零狗碎的买卖,啊,没准还像那……谁来着,像那□□一般,沦落成一个小馆。”
王公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摸了摸下巴:“那你可要记得告诉本少爷,本少爷定要去捧你的场……”
柳画梁深深吸了口气,道:“你害死一条人命,可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