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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洛斯的神情一下子变了,“陛下!”
我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站在他面前,阻挡着他的去路,盯着他瞳孔里变换的色彩。法洛斯咬牙垂头,闷声道,“您不该这样做的,陛下……”
【法洛斯……】
银麟骑士噌地攥紧剑柄,忽然间,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法洛斯一怔,持剑的双臂颤抖起来。他僵硬地扭转脖颈,隔着面罩,看到了那个飘荡在半空中,浑身散发着微弱的金色光芒,犹如幻影一般的亡魂。
【法洛斯……】
那个慈爱的声音又唤了他一遍。法洛斯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望着似乎从透明的半空中剥离出实体的亡魂,鼻尖一涩,感到湿意凝聚成团,滚在热烫的眼眶内。
“爸爸……”他哽咽着,望着亡魂淡金色的身影道,“爸爸……”
【法洛斯……】
亡魂朝年轻的骑士张开手臂,法洛斯哭喊一声,不管不顾地朝它扑去,穿过亡魂透明的身体,只一头栽倒在雪地里。他的头发缀满了雪屑,法洛斯使劲用手擦拭眼眶,可热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在绵白的雪层上融出一颗颗圆形印痕。
“爸爸……爸爸……”他坐在雪地里失声痛哭,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爸爸……我一直想跟您道歉……我杀了你……我有罪……我对不起您……”
【没关系,法洛斯……我没有怪你,你也没有罪……】
亡魂在只属于年轻骑士的视野中缓缓移动,飘到哭泣的骑士身边,伸手虚抱住他,【我就想跟你说……你做的很好,法洛斯,父亲为你感到骄傲……】
我盯着傻蛋又哭又笑的身影,觉得他八成也陷进亡灵的歌声里了。我转头看向四周同样流淌着喜悦之泪的众人,忽然滋生了一丝不快。
为什么他的歌声能引起那么多的共鸣,而我却什么也感受不到。
有趣。
看傻蛋的模样,他应该看见了他父亲的亡魂。我负手眺望疏朗的星辰,心底莫名感到了空虚。我低下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茫白的雪花,辨认着每一朵精致的花瓣。我该想什么?罗的歌声又能带来什么?我仰头望向天空,望向银月前的罗,可谁也没给我确切的答案。我脑海里依次划过我所谓的“亲人”的脸,爱戎的脸令人作呕,父母的脸令人厌烦,对洋桃的脸则只剩淡漠。
我闭上眼睛,试图缓解一下疲倦的大脑……
就在那一瞬,一个明亮的画面忽然在我面前闪现,就像一幅摊开的画卷,拂去了画轴上的尘灰。我看见残废三兄弟,乞乞柯夫,芭芭拉,还有坐在马车里念经的波波鲁,飘在林间树梢的罗。我们驾着一辆敞篷旧马车,一边摇头晃脑地随崎岖的山路颠簸,一边还在放声大笑。乞乞柯夫在鼓捣他那点小玩意,瘸腿赖格躺在马车里呼呼大睡。我扯着一边缰绳,懒洋洋地翘着腿,歪靠在车门旁,不知在唱什么。
而断臂阿姆扯着另一边缰绳,随我一起鬼哭狼嚎地摧残众人的耳膜。芭芭拉尖声嘲笑着我们糟糕的音律,短小的侏儒身子还趴在我的背上。
我在意念中将这幅画卷拉近,终于听清了我放声高唱的歌谣。
【恶龙的牙齿把我咀嚼,
恶龙的涎滴使我燃着,
恶龙的鳞片将我割裂,
恶龙说,我咬你,烧你,弄伤你,
为什么你还没有死……】
我看到罗幽灵般的身影在浓密的枝桠中穿梭,温柔地注视张着大嘴唱歌的我。与此同时,艾厄倚在另一侧,那只独眼稍稍一转,沉默无声地朝我短暂一瞥。
透过林间的斑驳日光如从苍穹洒落的碎钻,落满我们的车辙,我们于这世间走过的痕迹。而马车就在这闹人的噪声中,一颠一晃地驶入广阔无垠的远方。
第56章 深渊萤虫
亡灵注视着他的主人。
罗低下头,试图看清城墙下国王眺望向这里的眼神。这首歌便是为你而唱,莱蒙。他轻阖眼睑,朝向对方晦暗不清的目光,轻声唱出了那首埋藏在心底的乐歌:
“我说我喜欢白云,
但在它乌黑阴沉之际,
依旧会怜惜它垂落的眼泪;
我说我喜欢鲜花,
但在它枯萎凋零之际,
依旧会亲吻它破败的残骸;
我说我喜欢沙滩,
但在它被汹涌的浪潮吞没之际,
依旧会守候在它的身边。
这就是为什么;不管你是何种模样……”
他站起身,飞舞的斗篷如黑夜的余烬,柔美的音色随凛风飘向远方。
“我还是喜欢你。”
他看不到年轻国王的模样,但一种深入肺腑的满足感却充塞了冰冷的心脏。他似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而歌声在最后一个音节处戛然而止,空留隐匿于北风中的余韵。罗深吸一口气,手心蓦地感到一丝似有若无的温热,从皮肤深处缓缓上升。
“哥哥……?”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罗一怔,猛地转头过去,却看见曾经的弟弟的亡魂。杰里米透明的灵魂浮在半空,下半身几乎化为一缕轻烟,魂魄边缘还有些晦暗的纤尘。他的双眼惊愕地瞪大,视线穿过亡灵的黑斗篷,穿过苍白的皮肤,窥到了那肉眼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禁忌。
人类正常的皮肤下有血管和骨骼,还能看见游走全身的灵魂的颜色。和真正的人类不同,他的哥哥的体内,只有一团朦胧的纯白色光芒。
虽然光团只有拳头般大小,却很亮,仿佛是刺破天地混沌的第一缕光明。
杰里米顿时明白了一切,所有难解的疑点如珠般在脑中被串引入线,豁然明朗。他难以置信地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崩溃般地呜咽道,“哥……原来你早已……”
原来你早已死去。
原来你不是故意抛下我和妈妈不管不问。
原来你早已死去,却是我们被蒙在鼓里。
“哥……对不起……”杰里米痛哭道,泛着灰寂之色的灵魂痛苦地拧出褶痕,尾部则难过地皱缩成结。他用手臂挡着泪流不止的双眼,牙齿狠狠咬着嘴唇,眉毛哀伤地下撇,就像当年那个畏畏缩缩的孩子,只有在依赖的兄长面前才会疲惫脆弱地放声哭泣。
“杰里米……”罗难过地抱住他的肩膀,“我没想到……你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
他的语气中也带上哽咽。我的弟弟死去了。罗拍着弟弟的脊背,苦涩地想,但我什么也没有做,甚至在此刻才知道实情。
杰里米吸了吸鼻子,“没必要难过,哥哥。我是在□□中死去的,被那些闹事的税民打死。他们太恨我、恨税官了。大概是命中注定,我的好运气也救不了我。”
他将眼眶里盛着的眼泪眨出,悲伤地看向自己异样的兄长,道,“哥哥……你可以告诉我吗?当年你被送往王城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又会和国王在一起?我不想再对你的痛苦和喜悦一无所知了,告诉我吧,哥哥……”
兄弟二人并肩望向天边硕大的一轮圆月。罗诉说着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望着寂然的星海,焦灼的内心忽然宁静下来,仿佛漫天粲然的星光迤逦成一线长河,淌入柔软的心房。他说他如何在庄园被虐待,又是如何跳下马车,奄奄一息地被其他人的宝剑终结一生。
“现在的索尔国王,是我的主人……”罗的唇角扬起一丝恬淡的弧度,说,“他选择了我,将灵魂分给了我,我才得以重返人间,得以用空洞的双眼和冰冷的身体感受世界。”
“我不知道……”杰里米双手揪着头发,惊异和悔恨溶成比夜色还黏稠的悲伤,“我不知道你当年在庄园遭到了那种事……我还以为……对不起,哥哥,都是我害了你……”
“不必道歉了,杰里米。我现在只想将它抛在脑后,最好彻底遗忘。”罗淡淡笑道,“曾经我失去视觉,手脚冰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绝望蹒跚,渴望有一束火光能照亮我的前路,温暖我的残躯……”
杰里米问,“那你找到了吗?”
罗点点头,漆黑的眼洞深处,幽蓝色的光焰温柔摇曳,“找到了。它将我温暖,而我会永远将它护在手心。”
杰里米试探地问道,“你说的那束火光……是国王吗?”
“……嗯。”
杰里米欲言又止,神色复杂地垂下头,一声不吭。罗察觉到对方似乎很沮丧,便温声问道,“怎么了?”
杰里米重新将头抬起,挤出一个笑,“没什么,哥哥。我替你感到高兴……”他移开视线,耷拉着惆怅的眉眼,望着孤冷的夜幕喃喃,“我的亲生爸爸是个很好的人,我记得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