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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青云观这座高塔望出去,整座皇宫都只剩下鱼鳞般堆叠的屋顶,琉璃瓦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确实够富贵。
上齐皇宫的建筑整个有种暴发户的风格。韩衡听米幼说过,上齐的风格就是有钱,在六国之中,以上齐出产的矿藏和宝石最丰富,曾经是手艺人的天堂。
“大哥,咱们还是下去吧。”贡克哆哆嗦嗦地说。
“怎么了?这里风景不好吗?”
贡克脸色有点发白,扶住发抖的两条腿,牙关咬得格格作声,“我、我、我……恐高。”
韩衡和米幼都笑了起来,一人一边把贡克架着走下塔去。
刚走下狭窄蜿蜒的楼梯,宫侍看见韩衡他们下来,其中一个走过来,朝韩衡行了个礼,“国师大人,陛下请您过去议事。”
韩衡眉梢一动,嘴角微翘,“好啊。”
“天子脚下,有人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还是对摄政王的爱妾行凶。摄政王府是何等守卫森严,竟防不住绑架杀人的劫匪,事关全城百姓的身家性命,下官恳请陛下增加五千精兵拱卫京城,在查清此案之前,全城戒严。”
一个义正辞严的声音从门里传出。
太监看见身穿道袍的大梁国师来,立刻进去通禀,转瞬走出,做了个手势,恭请国师入内。
陆晟德自然是端坐上首,左手方坐着一个人,下面还站着一个,两人俱是身着官袍。
“这就是皇兄新近找到的仙师?”陆晟坤侧过身去看,眼神中含了一丝淡讽,又是个年轻俏郎君,保不齐真是孙贵妃腻歪了李柏松,这又弄一个来。
“国师。”陆晟德起身来迎。
陆晟坤眼睛都大了一圈,还是站起身,他这个昏君哥哥都起身了,他再坐着也不妥。
韩衡朝陆晟德拱一拱手,听陆晟德为他介绍,身着深紫蟒袍的是陆晟德的胞弟陆晟坤,站在正中的是京兆尹曹正邦。
“朕尚且在位,竟就有人胆大包天,敢在京城里绑架皇弟的爱妾,还抛尸河中,太恶劣了,实在是胆大包天!”啪的一声,陆晟德这一巴掌险些把茶盅扫到地上去。
“皇兄息怒。”
“息什么怒?!你放心,朕一定为你做这个主,抓出真凶,千刀万剐。”除去忌惮这个弟弟会造反,在这种后院私事上,陆晟德身为兄长的护短情绪完全爆发,他的兄弟,就算是他自己要杀要剐要忌惮,旁人却分毫也动不得,谁要是敢把坏主意打到陆晟坤的头上,那就是挑衅整个皇族的权威,跟把他这个做皇帝的脸打肿一样让他难以忍受。
转而陆晟德微笑着看韩衡,朝陆晟坤信誓旦旦保证:“方才皇弟所言甚是有理,只是要辛苦仙师了。”
韩衡一愣:连皇帝都给他升级了?
在京兆尹衙门碰上那具女尸开始,他就知道摄政王一定会提前得到风声,但他没想到身为杀人凶手的摄政王,竟主动到皇帝面前叫屈,让他这个亲哥给他做主,找出他爱妾被杀的真凶。
这大概是韩衡有生之年见过的,贼喊抓贼最高级别示范。
“不知有什么是我可以为陛下代劳的?”韩衡彬彬有礼地问。
“朕听闻仙师最擅长占星卜算,此术玄妙,朕一直心向往之,不知可否请仙师为朕的皇弟算一卦。”
“要算什么?”韩衡保持着微笑。
“就算算这个真凶,在城中哪个方位,姓氏为何,如何?”
“在东北,与陛下同姓。”
陆晟坤手里茶盅响了一下,瓷盖滚到地上发出一声碎响。
皇帝看了他一眼:他弟弟对这位爱妾果然是关心则乱啊,一把年纪痛失心上人,也是可怜。
曹正邦举袖拭额:师爷说这个妖道在衙门口子短住的那具尸体,该不是他真的能通鬼神,算什么准什么吧?不会,不会,城东北住的都是朝中非富即贵的人家,一多半都姓陆。曹正邦又偷看了一眼,见韩衡一脸的轻松,愈发坚定了想法,既然是占星卜算,这既没有起卦,大白天也没星星,这不是瞎扯淡抖机灵吗?
可他怎么这么心里发憷啊。
“哦?”
就在陆晟德还要再问时,韩衡一脸高深地闭上了眼,手中掐了个诀,淡道:“天机不可泄露,不出十日,真凶一定会出现。”他睁开眼,转过去朝陆晟坤勾唇一笑:“王爷不必着急,这人跑不掉。杀人者偿命,王爷的爱妾必不会白白丧命。”
陆晟坤声音发颤,听着十分悲痛:“那就有劳仙师了。”
第195章 一九五
夜色掩盖下的深巷中,车马声不绝于耳,背靠着树枝打瞌睡的祁元青眉头抖了抖,侧翻过身去看是谁胆大包天打破了他升官发财的美梦。
“大人慢走。”早上还对着曹正邦横眉怒目的管家这时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曹正邦一掸衣袖,头也不回地坐进了他那顶青色的小轿。
没什么特别的,一天到晚都有京官上赶着来巴结这位摄政王。祁元青垫在脑后的手掌动了一动,正要换个姿势,被刚停在王府门口的一架马车吸引了注意。
这架马车很眼熟,怎么那么像上齐宫里第一次派人到驿馆接小国师的那架马车呢?
祁元青矫捷地翻了个身,两腿两手分别夹着树干,一条黑影在夜里贴在树枝上,并不引人注目。
斜下方戴着一顶黑帽的男子换了个方向,恰好脸在屋檐下灯笼飘洒下的微光里,那张嘴上没毛的太监苍白脸清清楚楚映照在祁元青的眼睛里。
天涯何处不相逢啊,这不是那个到驿馆宣旨让小国师进宫的时候特有派头那个太监吗?叫王什么的。
“公公怎么亲自来了?”方才送走曹正邦,管家的嘴咧到腮帮,现在要咧到耳根去了。
“王爷呢?”王福禄袖着手,仔细看了一圈四周,没发现什么异状,转过去对着总管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去再说。”
“是。”管家忙从门房手里接过灯笼,亲自带王福禄进去。
驿馆门外增设了不少侍卫,徐尧趴在栏杆上嗑瓜子,转过去优哉游哉地看韩衡。
这几日让韩衡最欣慰的是,自从儿子开始出牙,就不再跟他怀里找奶吃,这是一个跨越性的进步,值得大肆表扬。
恰好离开皇宫的时候,陆晟德热切的眼神看得韩衡觉得不要点东西陆晟德是不会安心了,于是只好委婉地表达了一下,他儿子要吃奶。
接着整个京城的人都看见传闻中那个大梁国师的马车后面跟着五头母羊回驿馆了。傍晚的时候还有人扒驿馆墙头想一睹国师的风采,驿馆官员怕出事,跟京兆尹借了点衙役过来把守。
曹正邦二话没说就给了人,不然呢?把对头交给别人看管,怎么比得上派自己人去看着。就是驿馆不去要人,曹正邦本也打算明天找个借口派人过去把守。
韩衡低头看了一眼儿子软绵绵的发顶,君晔灏整个脑袋都扎在他怀里,这么睡会闷着对小孩不好,偏偏君晔灏就是喜欢,韩衡感觉他养个儿跟养条狗似的,狗就喜欢头上有遮蔽物,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把君晔灏轻手轻脚弄到床上去,韩衡这才出来,小心地关门,对正看着他的徐尧做了个手势,两人去徐尧的屋里了。
今天乌翠上街去买点姑娘家爱吃的,给每个人屋里都放了点,徐尧招呼韩衡嗑瓜子。
“不吃,你吃吧。”两个大男人相对嗑瓜子顺便闲聊,太有失他堂堂神棍的风范。
徐尧没说什么,他不是用嘴嗑的,而是直接用手剥,剥了就放在桌上,也没立刻吃,下巴微朝韩衡扬了扬,“今天怎么样?还顺利吗?”
“顺利。虽然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怎么?那个国君起疑了?”徐尧掀了掀眼皮。
韩衡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他起疑我还能带这么多羊回来吗?虽然说不上掏心掏肺完全相信,至少陆晟德还在观察,其实他比谁都希望得到证实,证实我真的是神仙下凡。”
“能不希望吗?你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要是不能在上齐被大梁吞掉之前升仙,亡国之君,他这辈子就完了。虽然早晚这辈子也是个完。是人就是要死的,多少人想不明白,活那么长也没什么意思。”
“等你能活那么长再说吧。”韩衡微微眯起眼。
徐尧面前的瓜子仁已经堆成了小山,他还用手指推到一起,也不嫌挤得慌。
“好像还有冬瓜条,你吃不吃?”
韩衡根本没听清楚徐尧说什么,只是看他要起身,点了点头。
徐尧打开柜子上一个匣子,在里面翻来找去,边跟个老阿姨似的和韩衡念叨:“我们家净云买的,买了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