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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贵妃奉旨逼迫阿热娘娘自裁,但那日大火的确是个意外。殿下,这便是前因后果,冤孽有头,命债有主。”宫女说罢,缓缓而拜。
梁检压着纷乱的气息,心口痛到发麻,还是紧崩着最后一点精神问道:“是永州郡王叫你来的。”
宫女笑了,“奴婢从未离开这片红墙绿瓦,只是想知道,所谓因果报应,这紫禁城可载得动。”
她跪了许久,却依旧稳稳地站起身,从袖中摸出一张细绢绣边手帕,上面密密麻麻满是蝇头楷书,双手奉上,“殿下,奴婢每一句话皆来自良贵妃手书。”
梁检青着一张脸,根本没有力气伸手去接,陷在悲凉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宫女将手帕铺在桌上,走到门前理了理鬓边珠翠,“奴婢是看不到殿下的果报了,奴婢心愿已了,也该下去伺候贵妃娘娘了。”
门打开又合上,寒风窜进来呼得一下扑灭了烛火,昏暗的室内梁检依桌而站,犹如抽干了心血的一截枯木。
如此之国,如此之君,如此之臣……自己一步步走在悬崖上、钢丝儿上、刀尖儿上,到头来就为了这铺天盖地的一片凉薄,梁检浑身的血顿时冷透了。
窗前地上的残玉泛着寒光,梁检心尖微颤,倏得涌起一口热气儿,缓缓冲淡了绝望。他不能出事,他若出事叶翀怎么办,他的将军绝对会反。
梁检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杯凉透的茶水,哆哆嗦嗦洒了一半才送到嘴边,咽下的却是满口血腥。
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赶在这个时候,叫人告诉自己掩盖得如此之深的秘密,就是为了彻底打击自己的反抗,在绝望中放弃。
前殿一定是出了更大的事!
梁检的冷汗顺着眉骨落在眼睫上,眨眼而落,他走到书桌前,慌慌铺开信笺,蹭了残墨,匆匆下笔。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殿前侍卫铠甲哗哗的错落声由远及近,内侍回话的声音就在门口。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是面无悲喜的大珰永林。
“奴婢奉陛下之命,请郡王殿下养心殿问话。”永林依旧缩着身子,弓腰细声说道。
梁检站在窗前冷月下,静默了一会,如果他没猜错,永林曾给叶翀递过消息,如今别无他法只能一赌。
梁检走到他身边,不着痕迹地塞在他腰带边一张扎起的信笺。
永林揖礼侧身,宽大的袍袖正好掩住腰身,待郡王殿下走出房门,他才悄无声息地抽下信笺掩入袖中。
内廷侍卫引路,宫道两旁戒备森严,各宫各院大门紧闭,俨然已落锁宵禁。
穿过养心门,月光从古槐萧瑟的枝叶缝隙洒下来,斑驳的落在梁检素色的外袍上,泛起温柔的白光。
官复原职的黄蒲与岳修民站在西暖阁门口的檐下候旨,瑟瑟秋风中不知站了多久,二位大人不知是冻是吓,面色铁青。
梁检站在门口并未与他们说话,门口内档早已进去通报过,青色的棉帘打起一条缝隙。
“郡王殿下您请。”永林侧身正好挤开岳修民。
岳修民微微一让,肩臂正好与他擦过,一张纸扎游到他的手心里,岳次辅打了个激灵,握住了,不动神色地让到另一边去了。
暖阁内熏笼热气袭来,梁检突然一阵晕眩,胸口钝痛,好不容易压在心头的凄风楚雨,又冒了上来。
他扶着手边的高台几定了定神,这才艰难地掀开纱帘走进去。
永宁帝靠在榻上闭目养神,手中持珠哗啦哗啦随意盘动。
榻前地中央内廷侍卫压着两位道人,一位五花大绑,正是圣宠正隆的玄玉大真人。
而另一位稽首于地的,却是玄玉的得意弟子降鸾!
降鸾、紫姑皆是玄玉高徒,本已出师。
玄玉本是青龙山三圣观真人,因他常年住在宫内,伺候皇帝修仙,便从两位高徒中掣选一位,继承三圣观,掣签结果是紫姑。
降鸾其实比紫姑早跟着玄玉,忽悠人的重任也往往会交给他来做,降鸾怎么想继承衣钵传人都应该是自己。
哪知,大忽悠玄玉什么都敢忽悠,唯独自己的衣钵传人上,他信了回天,不偏不倚地在三祖面前掣签选出。
降鸾心思鬼变,恨意丛生,在暗流涌动的禁宫内,不知不觉搭上了因山西私鬻屯粮案,被打击得七零八落的旧世家。
而这些旧世家,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与破落户永州郡王互通有无,一来二去降鸾跌进了陷阱中,成了提线木偶。
重阳宴后,老皇帝兴起,带着近臣扶乩问天祈福,谁知玄玉早已写好的乩词,已被降鸾替换。最后,他亲手将记录自己师父伙同临江郡王欺君罔上,装神弄鬼地证词递了上去。
梁检从他们中间走过去,跪在榻前,“父皇。”
老皇帝闭眼不语,胸口急促地起伏几下,然后缓缓坐起身,掀起眼皮,疲惫又失望地看着他。
“混账!”他抬手甩袖,持珠脱手而出,照着梁检面门飞过去。
梁检跪得很近,被抽了个正着,眼角瞬间一道红痕,衬着青白的脸色触目惊心。
老皇帝看见他气得发抖,颤着手指着他骂道:“谁给你的胆子,私窥帝心,陷害兄长,你……你大逆不道!”
“儿臣知罪。”梁检有些恍惚,他本以为琢磨透彻的老皇帝,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
他胆小、自私、贪权、懒政,却又惜民、护短、心软……他真的是那个谋杀有功将领,逼死母妃,栽赃、赐死良贵妃的皇帝吗?
梁检抬头看着最熟悉的陌生人,仿佛自己努力维护的方寸人间皆是虚幻。
“一切事情皆是儿臣指使玄玉真人做的,与他人无关,儿臣愿受所有责罚。”梁检连头都懒得磕了,直挺挺地跪着说道。
“殿下!”玄玉提膝蹭向前,“陛下,贫道是与殿下有欺君之举,但哪一桩哪一件是为私利,也绝无陷害永州郡王之事,倒是那永州郡王毒……”
“玄玉闭嘴。”梁检抬手及其平静地阻了他的话头,闭眼压了压上涌的血腥气,只重复道:“儿臣认罪。”
“殿下……”玄玉绝望了,他一时不查错信欺师灭祖之徒,死不足惜,但殿下是天下贫苦安定的指望,如此这般,功亏一篑。
“父皇,还请屏退左右,儿臣有话说。”梁检耳鸣的厉害,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其实他声音极小,仅是面前的永宁帝听到了。
老皇帝盛怒渐平,被怒气冲晕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玄玉说得不无道理,从山西到木邦,从期引到田税,梁检进退均无私利,否则就凭太子那窝囊性子,早被弄死十七八回了。还有永州郡王,说到底死士、红丸、府兵证据确凿,戕害一词是万万算不上的。
永宁帝一招手,内廷侍卫拉起玄玉、降鸾退出暖阁。
梁检憋闷的胸口发疼,眼角都是红的,默默告诫自己,要镇定应对,他闭上眼一遍一遍想着叶翀的模样,用他在人间唯一的羁绊强迫自己刀枪不入。
“今日之事儿臣无可辩驳,但前殿出事之时,儿臣被人引到外偏殿,有位自称良贵妃身边姑姑的宫女给儿臣讲了个故事。”梁检抬起头直视永宁帝。
老皇帝心中咯噔一下,肩臂颤抖碰到茶盏,热茶晃出来烫在手背上,他都丝毫未做反应。
“良贵妃病故,宫婢早就遣出宫去,何来什么宫女,必是歹人,你为何不唤人将她捉拿。”他心中跌宕不安,气急败坏地训斥道。
“儿臣也觉蹊跷,前殿欺师灭祖之徒揭儿臣不轨之事也罢,偏殿却有人专程给儿臣讲故事,告诉儿臣,儿臣的母妃是被人害死的。”梁检万分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忍了又忍却还是红了眼眶。
永宁帝看他面色就已明白,小儿子什么都知道了,他张了张口,刚想辩解却被梁检扬声打断。
“儿臣怎么会上他们当……”梁检咬牙控制手臂从袖中摸出帕子,双手奉上,“儿臣私窥帝心罪不可恕,但设计攻心,挑拨父子关系,借机攀咬能臣干吏的幕后之人该杀。”
老皇帝看着那张帕子,如见洪水猛兽,竟缩了又缩,完全不敢接下。
梁检当着永宁帝的面,说自己不信帕子上的书信,只为条理清晰地解释背后阴谋。
他提膝跪行到榻几前,将帕子铺在上面,捻好边角,抚平褶皱,却是再也忍受不住,扶着榻边轻声问道:“父皇,您能告诉儿臣,儿臣的母妃到底是怎么薨的。”
老皇帝此时耳边无情地回响着和亲王那日说过的话:“到时父子当如何相对。”
永宁帝心痛地看着就跪在自己脚边的小儿子,伸了伸手,想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