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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北境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萧演没来由地想:“是皇兄来向我索命了么?”
翌日皇帝下旨,六皇子监国。萧演搬到华林园中养病,每隔三日萧启琛去送一道奏疏,若非十万火急的大事,不必再让他过目了。
起先朝堂上还有一些反对的声音,认为萧启琛名不正言不顺,而他第一天接过监国重任的首个决定,就轻飘飘地让这些满嘴“党有庠术有序”的大人们无言以对。
萧启琛不知用什么方法,硬是劝得萧演松了口,另半枚虎符旋即被送往了前线。
他站在太极殿前,单手撑着那把空荡的龙椅,俯视满室嘈杂,冷淡开口:“启琛自知不够格,可如今楚王身体孱弱,赵王殉国,七皇弟不谙世事,启琛受父皇所托监国,还有诸多事务要请教列位。北境战乱民不聊生,这些得以解决,列位大人想参启琛什么罪名都可以,虎符却一定要送至大将军手中。”
交头接耳的声音顿时小了,萧启琛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列位都是国之栋梁,启琛相信相同其中关节对大人们并非难事,今日先散朝吧——劳烦中书令谢大人、工部尚书韩大人留步。”
头一次站在众人眼前发号施令,施羽突如其来地发现,他刚刚进入仕途时偶然在国子监遇见的那位跟着太傅问东问西的小皇子,竟也长成了身量颀长、气度沉稳的青年。他随其余人行了礼,转身离去前,对上了萧启琛的眼神。
长身玉立的青年身着皇子朝服,朝他微微一笑,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居然能让人彻底放心,相信他能够掌握乾坤,收拾干净这些年遗留的一堆烂摊子。
诸人散后,萧启琛朝留下的二人做了个动作,示意外面请。太极殿东侧有一处宫室,用以呈递奏疏与军务办公,是萧演前几年新设的,如今被萧启琛用作了临时会客之处。
谢晖不同他见外,往榻上一坐,替自己倒了杯茶:“殿下,这感觉如何?”
“还不错。”萧启琛在他对面落座,朝站在当场的韩广笑道,“韩大哥何必多礼,你我本也算幼时相识了,难道还有哪里放心不下么?”
同他一起修筑东华堰,按理说韩广的确与萧启琛相熟,此时却拘谨地落座,勉强道:“殿下,如今局面就是你想见到的么?”
萧启琛否认道:“我想要的是北境安稳大军凯旋,如今这样,远远不够。今日留二位下朝,是想多问一句,韩大哥和仲光兄,可愿替我往北边跑一趟?不去前线,只走到清光,当年我在东华堰留了一样东西,如今再不拿回来,恐遭战火波及。”
他此言一出,韩广立刻便领悟地“啊”了一声,那拘谨也随之消失了,好似他便是在这一刻发现萧启琛并没有变过,兴奋道:“是东华堰的图纸!”
萧启琛笑着颔首:“还是韩大哥记得清楚。我方才想到苏晏已经退到了邺城,如果虎符未能及时送到,无法解围,下一座遭劫难的城池便是清光——那图纸经过修改,还能用在江南水患上,所以千万妥善取回。”
韩广慷慨道:“此事本就是臣分内职责,不必中书令一同前往了,金陵城中用人之际,他可不能离得太远。殿下请放心,臣明日便出发!”
谢晖猝不及防被夸了一道,总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奇怪,却没有多说什么。待到韩广走后,他转向萧启琛,无辜道:“你是想把尚书大人支开吧?”
“确有其事,但也并非故意。”萧启琛喝了口茶,“我昨日见了父皇。”
谢晖:“陛下气色如何?”
萧启琛将茶杯放在桌前,微微倾身,眼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谢晖只觉得这表情并不像高兴,仿佛皆在意料之中,却又有些内疚。
萧启琛深吸一口气,天生上翘的唇角几乎抿成了直线,冷酷吐出四字:
“时日无多。”
“咣当”一声,谢晖手中茶盏坠地,四分五裂地滚开来,他手忙脚乱地擦过溅到身上的茶水,半晌才抬起头,压低了声音:“谁说的?!”
萧启琛:“柳文鸢。御医诊治过,父皇此次被北境接连失利、朝臣逼他调兵、萧启豫‘战死’几件事刺激得旧疾复发,同当年绒娘病症颇为相似,应当已经药石罔顾,现在能拖一天算一天……仲光兄,我时间也不多了,要在他驾崩之前将朝堂上下打理干净,你也看见有的人并不服我。”
一开始说着玩的事几乎快要成真,谢晖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你要如何?”
萧启琛下唇被他自己咬出一道白痕,随后放开,轻轻道:“清君侧,我要一个干干净净的朝廷,所有站在我对面的人,都应当知道自己的下场。”
谢晖一愣,窗外霎时滚过一个惊雷,在他们头顶炸开来。
春天的最后一场雨来得声势浩大,从长江南北淅淅沥沥地浇湿了天地,一直蔓延到北方。
“大帅!顶不住了,请求撤退!”
苏晏听到这条消息时额角一跳,手中羽箭立刻被他折断了:“还能撤退到哪!?彭城那帮蠢货吃|屎都赶不上热的,调令过去多久了还没动静!”
沈成君见他眼底都是熬夜熬出的红血丝,头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对传令兵温言道:“在大帅面前不要提撤退,他若心情不好当场能劈了你。”
然后在对方的颤抖中,沈成君完美地充当了他一贯的笑面虎角色,轻言细语道:“再给彭城军的主帅发一封加急军报,两日内赶不到邺城,着令副将先斩后奏取而代之。明白了就快去。”
传令兵连“是”都说不利索,连滚带爬地跑了。
沈成君这才转向苏晏,以过来人的语气叹息道:“年轻人还是太沉不住气,你看你自己满嘴的水泡,上火了能不能先歇会儿?”
苏晏哪还顾得上和他顶嘴,无比烦躁地坐下,被一块铁片刺得瞬间又弹了起来,索性不爱休息了,在中军帐里转圈,焦急道:“两天再无援军,我们就要被困死在这座孤城了——呼延图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多兵力!”
方知翻了翻情报,汇报道:“强行把回鹘人赶鸭子上架,‘借’了五万人来——真惨,本就是个西北小国,现在怕是举国的青壮年都在这儿了。”
苏晏疑惑道:“回鹘乃大梁的属国,不去求救么?”
“求了,陛下没理。”沈成君喝了口水,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位君王闹得当场咽气,“得亏侯爷没在这儿,不然怕是能被气死。”
苏晏想起几日前收到的家书,心有余悸道:“在金陵也没好到哪儿去……我爹向陛下请求出战,被驳回了。可怜靳逸将军尸骨未寒,战友却一个个地被用各种理由告老还乡,情何以堪。”
沈成君呻|吟了一声,栽倒在案几上:“别不是我们扣留他儿子的事被陛下知道了,在变着法子折腾我们吧……商陆将军手下都要造反了,萧启豫到底醒了没?”
“醒了。”方知冷漠道,“军医为防止伤口恶化,趁他昏迷时将他左腿截肢。赵王殿下醒转后,闹了一天一夜,哭着喊着要回金陵,要状告大将军谋害皇嗣——还说我们都得死。”
苏晏尚未作出反应,那边半边身子还缠着绷带的雁南度提刀站起:“都得死?!那老子先让他见阎王!”
此人近日好不容易养好了伤,不顾诸位同袍的反对,即刻上了战场,一片混乱中七进七出,杀了个翻天覆地,比之前四肢健全时的凶残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这么一说,中军帐顿时又嚷开了,苏晏谁也不想理,掀开营帐,打算自己静静。
他缓缓地在土丘上坐下,目之所及,尽是老弱病残。
邺城已经没有能打的士卒了,苏晏在七天前就明白了这一点,他们如今只是负隅顽抗。军心不稳,以燕州军的一小撮人为首,天天都在抗议,而突厥那方还不时到城楼下劝降,闹得苏晏连砍了三颗脑袋都阻止不了逃兵与日俱增。
“再这么下去……再这么下去……我可能真的回不去了。”苏晏这么想,手臂的旧伤隐隐作痛。他的肩膀在第一次上战场时便受了损,后来连续作战,更是雪上加霜。
可能快下雨了,苏晏望向南边,眼睛毫无预兆地一酸。
他不太愿意承认自己在想家,他也厌倦了这么久以来的撤退与拼杀,江南成了苏晏一个遥远的念想,只能在难得安眠时窥见一角如梦似幻的绮丽。
伤春悲秋的思绪只持续了片刻,苏晏重又站起来。他擦掉眼角一点湿润,迎向旁边气喘吁吁跑来的传令兵:“怎么了!?”
“大帅!”那传令兵刚停下,双脚便脱离一般软了,跪倒在苏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