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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墟见-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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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乐圣莞尔:“师兄与师父学得越来越像了,”转头问,“心笙,你说是不是?”
眼前两人于他而言都是长辈,心笙低头闭嘴,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江逐水想与这师弟多说几句,但受不住这般插科打诨,忙道:“你再说下去,我可赶你走了。”
“别!千万别!我还有事要求师兄呢。”
江逐水不曾听他说过求字:“何事?”
周乐圣凑近了些,低声道:“师兄能将软红绡借我吗?”
江逐水愕然,想到这师弟学的也是美人折,便明白了,直接从腕上解了递给对方。
“你在外行走,有软红绡在,我也安心些。”
周乐圣细心收起,道:“师兄放心,人在剑在,定会完璧归赵。”
江逐水却不高兴:“软红绡没了无妨,师弟安好重要,莫再说胡话。”
周乐圣笑道:“好。听师兄的。”
江逐水不放心:“你要记得才好。”
对于软红绡,他并不在意,毕竟人在狱法山上,不太可能碰见危险。麈尾与软剑有几分共通之处,平常也可以替代着用。
人走后,他让心笙把息神香收好,去看药匣。
对于容貌,他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但不会执着于一定要留点痕迹,前后有师父师弟耳提面命,便仔细将伤处涂了。
之后江逐水略有踌躇。他无所谓脸上的伤,但上回回山途中,胸口被过度虐待,许是伤处特殊,一直不见好。如此尴尬的事情,叫他不敢多想,放任至现在。此次既得了药,倒可以试一试。
他除去上衣,露出的身体看来结实而匀称,腰肢劲瘦有力,唯独胸膛上两点比寻常人的大上一圈,明显有肿胀,颜色也更深些。
如此好端端的漂亮躯体,立时多了点说不出道不明的味。他指尖沾了药,犹疑后还是点上了红肿之处,方触上身体便是一激灵,不由停下动作。
这般举动于他而言,过于羞耻,他目光游移,竟再不敢去碰,最终只是叹了一声,听之任之了。
毕竟,除了他自己,也没人会知道这事。
药虽是周乐圣手里送来的,实际是何一笑的意思,选的自然是最好的。他体质也好,旬余之后,已粗略瞧不出印子。
自觉好得差不多,他便去谢过师父。
却说对方自沧临回来之后,那点陈年旧伤出人意料有了好转。如此最好,江逐水也不再提那双修采补之事。
师父住处平常没有人来,因而有些冷清,他顺从地站在光亮处,并不去瞧别的。
何一笑站在他身旁,看过愈合情况,道:“不错。再有几日就能全消了。”
对方离得有些近,呼吸相闻,江逐水想起之前的事,不太自在,又不敢在师父面前表露,身体愈发僵硬。
何一笑有所察觉,起了戏谑心,道:“徒儿怕我?之前是为师不好,莫要恼了。”
他言辞是难得的温煦,江逐水脑中一空,于电光石火之间,想到二人那番暧昧的肢体纠缠,口干舌燥,想,师父记起来了!自己那时如此不堪,师父会怎么看我?
太过惊惶下,他想得不甚周到,并未想到若何一笑当真想起来,绝不是现在这副做派。只是人急出错,自己吓着了自己,脚下一个踉跄,竟往后跌去。
何一笑不料他如此大反应,一把攥住他手。
“怎么了?”
江逐水戴着周乐圣送的手套,隔绝冷暖,握上对方手时,竟似握上了死物,身体又是一颤。幸而战栗之后,他见何一笑面上并无异色,醒悟师父说的原来是伤了他脸那事,忙解释说:“没——”
人站稳,正要抽回手,何一笑目光不经意下移,当即变色,一把撩起他衣袖。
“软红绡呢!”
这一问声如洪钟,落在惊魂未定的江逐水耳中,使得他又有些恍惚:“师弟一人在外,我放不下心,软红绡是难得神兵,我便借了他,想来——”
话未说完,何一笑眉目冰寒,放开人后,反手便是一袖,打在对方胸膛上。
没有防备下,江逐水连退三步,方才停住脚,气血翻腾,低头“哗”地吐了一大口血。
他抹去唇上血痕,抬头茫然道:“……师父?”
何一笑站在原处一动未动,冷眼看他,寒光耀耀的眸中蔓起血色,声色俱厉:“你怎敢将软红绡借给别人!”
胸口隐隐作痛,江逐水仍恭顺万分,仔细回答:“周师弟并非别人,学的也是美人折,若能保他平安,区区软红绡算不得什么。”
“区区?好一个区区,”何一笑切齿道,“软红绡是你贴身兵刃,一旦失了,不啻于折翼,怎能如此随心所欲?再者这也是大师兄遗物,你竟说算不得什么?在你眼中,到底什么才重要?”
13、
江逐水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
江卧梦在他出生前已经过世,对方的事迹多是他从旁人口中听来的,能将其当做崇敬的前辈,却难将之看作血脉相连的父亲。
在他心里,软红绡先为兵刃,后为遗物,在何一笑心里却非如此。方才师父怒火上头,言语少了些克制,喊的是大师兄,可知这两人感情应当是极深厚的。
就如周乐圣所知,自小到大,何一笑没动过江逐水一根指头,受伤次数屈指可数,方才那一击竟是他有生以来伤得最厉害的一次。
对方前襟血迹斑驳,触目得很,何一笑见了,心头发颤,却没有说话。
江逐水咽下喉间再次涌起的腥甜,勉力放稳了声线:“是徒儿错了,事前没与师父报备一声,才惹您如此气恼。”
身体疼痛尚在其次,他发觉自己对师父的了解实在不够,竟不知对方也有那般看重的事情。
何一笑得了台阶下,忙道:“知道便好,”顿了顿,“……方才我也冲动了。下回你不准做这事了,知不知道?算了,到时我自己与周二说。”
这人平常气质明锐,此时神情却有些不自然,江逐水想他大概是过于看重与江卧梦的旧情,才有这么大反应。自己与其虽为师徒,怕也比不过对方当年与江卧梦的师兄弟情谊。况且,江卧梦也是他的父亲,如此虽被殃及受了些伤,他又能去恼谁呢。
做人徒弟的,本就不该道师父的长短。
邢无迹有句话说的不错,当年若非几个师兄死绝,是轮不到何一笑做山主的。与排行无关,实是这人私情重于大义,对狱法山并不上心,待几个徒弟也草率。江逐水虽受了他全心照料,也将这些看在眼中,自己勉力将师弟妹们拉扯起来,才有如今的狱法山。
何一笑这性子不是一两年的事,江逐水早习以为常。此次是对方第一次表露出与江卧梦的感情,他道:“师父在我幼时,说我长得像父亲,不知现在还像吗?”
这一问只是心血来潮,但何一笑的反应着实有些大。
“不像!半分也不像!”
真半分不像才是奇了。江逐水知道师父说的是气话,他虽对生母记忆不深,也知道对方与自己容貌上并无相似处,想来应该是肖似江卧梦的。
他见何一笑神色有些不对,低头道:“师父若没有其他要交待的,徒儿就先走了。”
徒弟身上的血迹着实刺人眼目,何一笑侧过身,摆手道:“去吧。”
江逐水要走,又被叫住。
“息神香可还够用?”
江逐水道:“师父才让周师弟给我带了。”
“是有这么回事,”何一笑道,“我只是怕……怕周二忘了。”
江逐水想起周师弟的话,道:“息神香存了许多,师父不必担心,”又道,“其实过去将近十年,我心魔早消,这香不点也行。”
停了息神香一事,他与何一笑提过好几次,次次都被驳回。这回也不例外。
“若有个万一呢?我仍需养伤,莫非要让周二主持大局?”
江逐水本就没抱多少期望,不至于失望。倒也想过阳奉阴违,可一旦何一笑发现,他自己或许没事,身边人怕就要受牵连了。连周师弟与心笙也常提醒他别忘了点香,时日一长就成了习惯。
从前他不会多想,但今日师父的态度对他的影响太大,竟让他忍不住想——师父为何总要我点香,其中会否与四师妹有关?
他日常忙碌,总是师弟妹们来寻他,那年经脉逆行,又为降服心魔闭关了一段时日,出关后偶然才知四师妹早已下山。那时距离他走火入魔,近两年光景了,何一笑不爱提四师妹,他便没多问,竟不知对方具体下山时日。
应当找个机会,问一问周师弟,他想。
江逐水甫出屋子,就忍不住瑟缩了下。
此时正是深冬,峰顶常年有雪,比山下冷上许多。他修行多年,本该寒暑不侵,此时受了内伤,气血运行不如往常顺畅,没准备下张口就灌进一肚风雪。
寒气自喉管而入,不过瞬息,半身就被冻住似的。冷过后是疼,柔软的内脏似被冰渣子戳着,忍过这短暂的疼痛,又剩下细微的刺痒。
他咳了起来。
风雪是无尽的,这一咳也似没有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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