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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忽得响起白衡的声音。
姬云羲转过身来,便瞧见白相笔直地立在那里:“若是圣上执意如此,老臣便只能请皇祖之法了——”
众臣哗然,连姬云羲也转过头来,与白衡对视。
白衡丝毫不退,苍老的眼神却锐利如刀,愈发的咄咄逼人:“圣上自即位以来,不勤政事、不敬先祖、不近贤臣,不远佞幸……”
他一条一条数着姬云羲的过错,每一条都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分明昭示着姬云羲与他心中想要的明君截然不同,倒后来,已经分不出是威慑更多,还是愤怒多一些。
“……如今竟连祖宗基业也弃之不顾,纵然凉了天下万民之心也毫不在意,如此不仁不孝,如何堪为帝王?”
姬云羲站在高台之上,与他遥遥对望,竟没有半分反思的模样。
白衡说得急了,竟咳嗽了起来,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半晌才顺了过来,大声道:“圣上若是执迷不悟,老臣便不得不请出皇祖赐下的金鞭了。”
宋玄心下一沉,众臣也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走到这一步来,瞧着白衡的神色,也是十二万分的认真。
白衡三朝元老,皇祖走得早,曾将少年时的姬回托付与他,更是赐下一条金鞭,上打昏君,下诛奸佞,只不过至今仍未启用过。
姬回是一味的回避,而姬云羲却年轻气盛,这般明火执仗,却让白衡祭了出来。
那金鞭明晃晃的,扎了宋玄的眼。
姬云羲一步一步走下去,定定地瞧着白衡,眼中的讥讽更甚,几乎要压过白衡的气焰去了。
“你威胁我?”他冷笑着问。
白衡半步不退:“请圣上悔过。”
“朕无过。” 姬云羲说。
“那就老臣就只能僭越了。”白衡拿起那金鞭,高声道。“见此物者,如皇祖亲临——”
众臣呼啦啦跪了一地,每个人额头都冒起了隐约的冷汗,不晓得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
只有姬云羲站在那里。
“圣上。”白衡瞧着他。
姬云羲眼神冷漠,一撩衣摆,跪了下去。
宋玄眼睁睁瞧着那青年的脊背笔直,跪在一条金鞭之前。
“共三七二十一鞭,斥昏君,清奸佞。”白衡问。“圣上,我再问一次,您可有悔过之心?”
“朕无过。”
姬云羲的回答四平八稳。
宋玄却是头一个忍不住的:“——白大人,不可!”
“国师!”姬云羲的声音冷厉。
宋玄充耳不闻,匆忙忙要出来,姬云羲的声音却更冷:“宋玄,你回去!”
上打昏君,下诛奸佞,昏君跪在这里,那奸佞又是谁呢?
这朝堂上,也只有宋玄是他的人。他们脊背相依,孤立无援的两个人。
说着,便有侍卫上前,制止了宋玄的挣扎,他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姬云羲褪下外袍冠冕,身姿淡薄地伏在朝堂之上。
他的神色淡漠,双眼漆黑一片,没有丝毫的怨怼,只有无尽的嘲弄和冰冷。
“请恕老臣僭越。”白衡说着,高高扬起了金鞭。
“一——”
“二——”
“三——”
沉重的辫子落在他的脊背上,白色的中衣隐隐透出了血色。
朝堂上寂静一片,姬云羲咬紧了牙关,嘴唇苍白一片,原本形状优美的眼眸,也浮现了血丝,青筋暴起,汗水顺着额角滴落,滑入眼中、脖颈、濡湿了脆弱的皮肤。
那艳丽无匹的人,此刻竟带着一种危险的隐忍,仿佛下一刻就要毁灭在这血色的暴虐中。
宋玄的指甲掐进了手心。
愤怒和疼痛在胸口疯狂的冲撞,几乎要爆出胸膛来。
姬云羲已经受了太多的苦。
而当鞭挞再一次印上他的脊背,宋玄竟然是无法忍受的心疼。
那是他心尖儿上的人。
是他最柔软,也最深处的秘密。
“七——”
那鞭子落上去,终于换回了姬云羲的一声闷哼。
“够了——”宋玄终于耐不住了,他已经无法再顾及姬云羲任何的警告,甚至无法顾及自己的神智。
“八——”
这一鞭没有落在姬云羲的身上,却在宋玄的手上留下了一道红印,缓慢地渗出血珠来。
宋玄紧紧攥着那鞭子,血液染上了鞭身,与姬云羲的血液混在了一起。
他低低地呢喃着:“够了……”
姬云羲没有抬头:“你回去。”
宋玄攥着那鞭子,对白衡咬着牙行了大礼:“请白大人住手,圣上身子虚弱,受不得这样的刑罚——”
白衡定定地瞧他他片刻:“国师说得有理,那剩下的十四鞭——”
“宋某愿为圣上代领。”宋玄不假思索地答道。
“宋玄,你疯了。”姬云羲几乎是在低低地咆哮了。
“国师说笑了,一国国师,代天授道,打不得,打不得。”白衡忽得说。“罢了,想来圣上也该有所反省了。”
白衡终究是放下了鞭子,宋玄这才松了一口气。
“宋先生,”白衡忽得道。“老夫不管你以前是个什么东西,现在,你是大尧的国师。”
宋玄倏得抬起头来,与白衡对视,他的神色不再淡然随和,第一次那样的锋利和愤怒。
“多谢大人提点,宋某人明白。”
他一字一字地说。
第54章 魔力
姬云羲的身上有很多伤。
有幼年在宫中留下的摔伤,有在暗杀时被箭矢留下的,有刀剑落下的。
还有今天的鞭痕。
皇祖留下的金鞭乃是硬鞭,白衡虽是文官,却动用了十足的力气,这伤口看起来便分外的可怖。
姬云羲趴伏在床上,赤裸着上半身,背部苍白瘦削,只有薄薄的一层肌肉覆盖,肩胛骨如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一道道伤痕交错分布其上,有几道连血肉都翻了起来,为这画面增添了几分血腥残酷的色彩。
看得宋玄心口都揪了起来。
“又不是刀剑,就是瞧着怕人,并不怎么疼的。”姬云羲屏退了太医,笑着拉他的手。“若是哥哥肯给我上药,就一点儿都不疼了。”
姬云羲分明是个一点儿委屈都要利用透彻,叫他心疼的人,这次受了这样大的罪,反倒却不喊疼了。
宋玄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就是嘴上让他三分,又能怎样,白白挨了这一顿鞭子。”
姬云羲淡淡地说:“我答应了哥哥,就是半句,都不会让的。”
宋玄被他堵得心口发酸,他气姬云羲死脑筋,更气自己胡说八道,竟然让姬云羲为此挨了打。
当着众臣的面,白相当真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给姬云羲留下,下手也狠,甚至没有顾及到姬云羲的体格。
“是我思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宋玄按着他的手,低低地说。
他的眼睛仍就是红的,带着显见的怒气,嘴角抿得笔直,神态有如刺骨寒风,令人见之生畏。
姬云羲哪里会不知道,宋玄这样的表情,显然是发狠了。
他轻声说:“暂且忍忍,我晓得哥哥心疼我,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宋玄的声音凛若冰霜:“不是时候?”
姬云羲神色染上三分阴冷:“哥哥有所不知,白相身后是世家门阀,他是头羊,代表的是世族利益,牵一发而动全身,与他作对,便是与世族作对。”
“纵然哥哥有手段能弄到他的把柄,也无人肯参,无人肯谏,就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奏疏连我的案头都到不了。”姬云羲眼中讥讽。“这也是他敢祭出那把鞭子的倚仗。”
说是皇祖赐下的金鞭,可不过是个面子上的尊荣摆设,拿出来震慑几个官员倒还可以,谁敢当真祭出来,鞭打帝王?
归根结底,不过是臣强主弱,白相有所依仗,才敢如此行事。
只要姬云羲一时怕了,日后白相再处处制肘,细细打磨,做了明君,白相在青史上,定然是个耿直狷介的贤臣直臣。
姬云羲纵然想动他,也会有天下悠悠众口护着他,哪怕身陨,自有百官笔墨为他扬名。
姬云羲冷笑一声:“他做梦。”
“谁管那破烂文卷上写得是些什么,纵然今日我动不得他,来日总会动得,若是不成,我便让祝阳去断他的手,看他还拿不拿得起鞭子。”
姬云羲原本就不是心胸宽阔的人,当年在长明所欺侮过他的宫人,如今十有八九都交到觉远的手中,只不过一直避着宋玄罢了。
宋玄却问:“无人肯参?陆其裳肯不肯参?”
姬云羲沉吟了片刻,目光闪烁,半晌才道:“陆其裳虽与他比肩,实则逊他三分,心思又在变法图新上,轻易不肯与他为敌。”
“若是没有完全地把握,只怕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