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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南翁亲自派遣弟子送来请帖,邀请沈清书去往蓬莱洲参加庭宴。南翁曾与沈清书有过数面之缘; 因而他实在不好拒绝,只得将坠云山托付给座下两位弟子。
在他离去前的几天,一片苍翠之间; 一点粉红,犹若滴在翠绿中的一滴粉色墨水。
如画般的山水; 眷恋飘渺的白云,交织成一副由葱绿为主的水墨丹青。
阳春三月乃是春季最繁盛的时刻; 亦是桃花争艳的时节。
坠云山中依旧是飞花离树,迷雾重重; 就好像遮上了一道面纱; 叫人看不真切。周围飞鸟吟唱,就如风铃随风而起之时,发出蛊惑人心的韵律。
“师父; 你在这呢?我找你好久!”一个白衣少年猛地跃出,吓跑桃树间的几只飞鸟。
沈清书朝他看去,只见他高高束着黑发; 雪白色的肩头粘着一些飘落的粉色桃花。他有一双多情邪魅的桃花眼; 唇边的笑仿佛永远也不会落下; 他长得非常俊朗; 手中捏着一朵不知哪扯的花朵,模样好不多情。
轻轻合上手中的书,沈清书满头满身都是落花; 仿佛点点的绯色胭脂,凄美艳丽。
“找我做什么?”
江殊殷双眼顾盼生辉,灵动的像是夜间最璀璨耀眼的星星,摆弄着手中的花朵,他轻轻凑过来语气轻快顽皮:“春天啦!”
看看漫天的粉色雨幕,以及地上新长出的嫩草,沈清书点点头:“我知道。”
看他还是不明白,少年用手捻起他发间的桃花,放在自己雪白的手心里给他看:“可以吃桃花糕了。”
瞧他一副垂涎三尺的小馋猫模样,沈清书不由发笑,坐着用书打他一下:“你与这些吃食到底有多如漆似胶?子珺都辟谷了,你仍旧贪嘴念念不忘,我可不记得曾经我有哪顿饿着你。”
江殊殷被他打的正着,躲也躲不开,笑着道:“我们在梦里约定白头偕老,再也不分开!”末了,他眼睛滴溜一转,大声控诉:“师父,你偏心!”
被他控诉的莫名其妙,沈清书疑惑不解:“我怎么偏心了?”
少年道:“我没辟谷该吃饭,沈子珺辟谷了,他为什么还跟我抢桃花糕,你也不说说他,偏心偏心!”
沈清书张张嘴还未来得及回答,远处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江殊殷你要死了?把我锁在屋里一早上,你发什么疯,我又没招惹你!”
白衣少年眨眨眼,往后退了几步,突然撒腿就跑,扔下一句:“师父我一会再过来。”
他跑的很快,一尘不染的衣角高高飞扬,带起空中无数的桃花一并远去。有如一只破空傲游的飞鸟,自在逍遥。
沈清书没有动作,垂着眼坐在漫天的桃花中,眉间的朱砂鲜红促促。
静静的听了一会,一阵恶劣顽皮的大叫果然传来:“师父救命啊,沈子珺提剑杀人啦,你快点过来看看,他要残害同门了,一点手足情意都不讲!哎呀哎呀,他劈我啦,他拿泪忆剑劈我啦!”
另一道森冷气极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江殊殷你要不要脸,明明是你今天早上先动的手!”
江殊殷似乎一顿,立即反驳道:“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对我的肘子肉先下的嘴!”
“那肘子肉上写你名字了吗?”
“你都辟谷了还吃什么吃!”
“你规定的辟谷后不能吃东西?”
“静心啊沈峰主,你修的功法和我不一样,不能吃肉的,你破戒了。”
“我破你的头,你以为我是和尚?!”
两人兵兵砰砰打了一阵,吓得周围的鸟儿纷纷拍翅离开。
他们似乎打着打着打过来了,江殊殷没带武器,边躲边叫:“师父救命呐,沈子珺这个坏小子拿泪忆剑劈我!”
两人一路追逐,一前一后,一白一绿。最终双双出现在沈清书眼前,白衣少年风一般的窜到他身后,和他并坐一块石头,指着怒气冲天的沈子珺恶人先告状:“你看看他,泪忆剑可是很厉害的,他不对着妖魔,却对着我,师父你要给我做主!”
沈子珺依旧用亮闪闪的剑尖指着他:“你有种过来,躲在师父后面算什么!”
沈清书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拍拍衣裳上的落花,起身走开,表示自己不愿参与。
沈子珺大笑一声一剑劈去,江殊殷捧着心侧身闪开:“师父你好无情。”
沈清书临走前一夜,忽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的从被褥中坐起来,心跳剧烈,震的胸腔都微微发疼。
他从未这样过,隐隐觉得一颗心高高悬起,慌乱的都快无法思考。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人失眠呢,原来师父也是一样。”窗外蓦然传来一声慵懒富有磁性的声音。只见他窗边,不知什么时候躺着一个白衣俊朗的少年,少年合着眼,洁白的月光倾洒在他身上,宛若无故镀上一层闪烁的凝辉。
几支粉红美艳的桃花斜斜倚在他头上,时不时洒下点点花瓣。
沈清书微微惊愕:“殊殷?”
江殊殷睁开眼,瞳眸内闪亮的犹如墨黑色的玉石:“我今晚不知怎地,就是睡不着,还异常的想念师父,就悄悄过来了。”
看着他有些朦胧的身影,沈清书突然走神,有一种时光如梭,不过流指一瞬的错觉。
抬眼望去,他身旁的窗外皆是一片绯红的桃花,即便是身处夜间,也如同处在烈焰之中灼烧的血色,气势磅礴!
就好似他屹立在漫天血泊之中。
江殊殷似乎没有发现他身旁是怎样一副景象,俊美的脸上一片期待:“师父。”
沈清书收回目光:“怎么?”
江殊殷盘着腿坐在窗户上,歪歪头:“师父?”
“什么?”
见床上的沈清书一脸不解,白衣少年微微一笑,跳到他屋中,慢慢朝他走来。
江殊殷长的极俊,淡薄的唇似笑非笑,一步步走来时,很庄重、很严肃。
几乎很少见到这样的他,沈清书不由有些恍惚,还没回过神,却突然见他张开双臂,猛地一把将他抱在怀中。
他的头深深埋在他的怀中,像极了一个委屈可怜的孩子。
“什么时候回来呢?”这语气三分赌气,七分依赖。沈清书摸摸他的头,好笑道:“多大的人了,还那么喜欢闹小脾气,若让人看见了,羞不羞?”
江殊殷一颗脑袋都埋入他的怀中,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桃花香,撒娇道:“看到又如何,这天下我只对你才这样,其他的人我看都不看一眼。可谓是绝无仅有,独此一家!”
心道里悄悄道:你该偷着乐才对!
沈清书伸手拍着他的背,江殊殷心底的不满似乎微微减了些。突然坐起来,一手扯着他的袖口,使劲的摇晃着:“你要发誓!等你此次回来,再不准抛下我一个,独自去别的地方。”
听着他霸道又顽皮的话,沈清书颇有些无奈,点着他的额头道:“我怎么感觉,当你师父后,有种被你一生一世缠上的错觉,逃也逃不掉。”
白衣少年揪着他的袖口,得意的哼哼几声,高高昂起头:“你知道就好!”
诶等等,扯远了——“别想恭维我,快点发誓!”
沈清书看他一眼,摇摇头,认命道:“我发誓,等这次回来,我今后去哪都一定带上你,再不抛下你独自一人。”
话刚落音,就见明月下江殊殷洁白的牙一露,最后狡诈的在他侧脸上轻轻一吻,飞快跃出窗外,大笑道:“你此生逃不掉了!”
这声音得意霸道,让床上的沈清书微微一愣:逃不掉了吗……
第二日清晨,江殊殷像个没事人似的和沈清书一同来送他,对昨日的事只字不提,仿佛突然失忆了一般。
南翁派来的车队华美霸气,江殊殷身着仙鹤白衣扶他上车。待他在车中坐好,江殊殷面色突然变的认真严肃,抱着拳恭恭敬敬弯下腰,语气低沉动听:“师父一路小心,弟子会打理好坠云山中的一切事物,还望家师放心。”
沈清书轻轻点头:“等我回来。”
白衣少年露齿一笑:“好,我等你回来。”
轿帘缓缓落下,犹如漫天的点点飞花,更似,繁华落幕。
看着他俊朗的眉眼,车中的沈清书怎么也想不到,此次一别,再无相见。
车队载着沈清书渐渐使出坠云山,漫天的飞花犹如离别时的泪水,凄美决绝,飘落在天地之间,凄促的刺痛人的眼球。
即在这苍茫茫的天地间,传出一道少年郎的喊声——“师父,殊殷等你回来!”
含着浓浓的笑意,以及,一百万般的笃定。
犹如一个约定,响彻天地,惊动九霄,传遍坠云山的每一个角落,激起阵阵回音。
车内的沈清书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