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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鹤振了振翅膀,“多谢尊神相搭救。”
到这样的仙家神殿自然不能是一般的鬼司做得了的。
“见过彦华尊神。”无间地狱的招阴司进殿端正行了礼。见坐上尊神颔首,这才起身不声不响寻灵去了后殿做自己的差事。
玄尘放了手中的书,一手颐着头去看着案上那几只小玩意,看了一阵子,他在手中掐了个诀,指尖白光一现,送了一道灵气出去。
后殿的招阴司才解完景卿身上未除干净的仙元,忽然觉得一阵灵力波动,手下竟无故又多了一重仙印出来。
他一张脸由白转绿,本来这里仙家气泽就压得他浑身难受,除净仙元就已经耗了不少功夫,现下再加这一重,简直是要把他逼死在这里。
他黑着一张脸又看了一阵子,觉得这仙印上头咒文似乎十分简单,于是咬一咬牙,硬着头皮下了手。
哪知这仙印暗藏玄机,入手时还尚可应对,可渐渐便觉出其中灵力深厚绵薄,便是面前这几道极其简单的印法,也再找不出下手的地方了。
招阴司一张脸如丧考妣,然而无奈叹一口气,只能再回前殿去。
彦华尊神依旧在前殿坐着,神情淡漠疏离,在他看来全是“生人勿近”。
招阴司小心行过礼,艰难开口道,“尊神,后殿那位小公子身上无故又多出来一重仙印,小的灵力浅薄奈他无何,您看……”
招阴司说着话抬起头来偷瞄一眼,见坐上尊神只是点一点头,眼睛都不曾离开书页,立时便知趣闭了嘴。
他灵力虽不济但好在脑子还灵光,看来眼前尊神似乎并不怎么想让那公子跟着自己走,于是立马从腰间摸出一块多余的令牌,连同装着景卿一魂三魄的元神袋一起捧上前去放在了眼前的书案上。
而后小心开口道,“仙印锁魂难解,便叫这公子先做一阵鬼司吧。小公子年纪尚轻,日后仙印破除再入轮回也不迟,尊神意下如何?”
他满怀殷切看着面前尊神又对自己略一颔首,立时如遇大赦,忙行过礼,后退几步使术一遁便没了影。
玄尘又翻一页,这才放下手里的书,看了看案上的令牌和元神袋,抬手指尖一晃,收了方才放在景卿身上的仙印。
景卿再睁眼的时候眼前是一面青玉雕花的板子。
只一眼,他就觉得这东西他十分熟识,不像是在幽冥地府能见到的东西。而后转念一想,这似乎是后殿他睡的那张凉榻。
景卿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居然把这块板子给抱来了。
然后他清醒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现在依旧在后殿。
那尊神不是说今天有鬼司来招魂?
他混混沌沌想着转了个身,立马就被眼前的景象吓醒了——眼前那彦华尊神正坐在自己对面,一面饮茶一面看着自己前几日默的那几张心法。
景卿头一回见这尊神屈尊到后殿里来,忙爬起身来要见礼,对面尊神却摆了摆手,“你才回魂,礼数就罢了。”
经他一说,景卿这才觉得一阵头重脚轻,老实坐回去低头缓了一阵子,小心开口,道,“那鬼司,还没来收魂么?”
对面尊神放下手中茶盏抬起头来,“这样着急,你很想要重入轮回?”
“不很着急……”景卿挠一挠头,又道,“但是的确想重入轮回。”
玄尘听他说完,指尖在一旁案上叩了两下,道,“再生一世前头许多年都是无知蒙童,有什么好?”
景卿在心里纠结了一阵,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但在这一世二十年还没活够就溺死了,人生一世什么样子还不曾见全,自然想要再活一回试试看。”
玄尘道,“若是让你将这一世过完呢?”
景卿:“那是不是还想重生恐怕就要另说了,谁知道我那时候觉得再来一回还值不值呢。”
玄尘听他说完,微一颔首,又执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开口道,“那不如先在这一世过上几年看看。”
景卿:“啊?”
玄尘将手边一块木牌递给他,一面开口:“鬼司虽是无间地狱鬼差,可魂魄心智俱全,亦有肉身冷暖苦痛之感,与生人无异。”
“我成了鬼差?!”景卿又觉得有一道惊雷劈下来了。
“你才回魂,身上应当仍有不适,有事明日再说。”对面的彦华尊神施施然起了身往外去。
景卿茫然看着尊神渐行渐远,泫然欲泣。
鬼司(一)
鬼司都是未入轮回之人回魂成的有魂尸,说简单点就是心智正长的活死人,在无间地狱做差使,专在阳间行事,差事跟修士有些相像,不过只负责游魂,并不管其他精怪。
鬼司装束基本都一样:一身黑衣,脸上罩一张青玉面具,只露得出下半张脸,来去又如同鬼魅。景卿从前也遇见过几回,每次都觉得森气逼人。
能在死后成鬼差的大都是些仙家门第的外支弟子,不是自身有些修为就是身上有门第仙印,这样入轮回还要再走半仙那一套,比常人麻烦许多。
所以要不是身上带点关系,还真就不好倒头立马入轮回。
这些等着的人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少,总不能让他们天天在无间地狱里瞎混日子,加上他们又多少会点术法,浪费也实在可惜。
于是便由招阴司管理起来,让这些人回魂活上一阵子,在阳间做些追魂寻灵的闲碎差事捱日子,等到身上禁制消淡些,再入轮回。
对此仙家门派虽不情不怨,可也并不多加干预,毕竟有个无间地狱的差事保身也算是个正经出入,总比无间地狱也不接手在阳间做个孤魂野鬼被一众修士捉来捉去安生许多。
景卿看着手里暗红的命牌愁眉苦脸——有了这块命牌,就意味着自己马上就要开始一段深更半夜里四处奔忙、一年到头不得安生的日子了。
可他并非什么仙门外支弟子,自己学艺不精也没有什么修为可讲,照常理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本来是最容易投胎转世的一类,这鬼司的差事是怎么落到自己身上来的这叫景卿很是疑惑。
成了鬼司也就意味着景卿现下已经回全了魂魄,他在凉榻上脑子里乱七八糟,正想着日后种种,渐渐抑制不住的生出一种困意来。
在灵台一片混沌之前,他至少还想清楚了一件事:
只要能在这尊神旁边带着,就是招阴司也不能把他怎样。
作鬼司的奥义,在景卿看来,就是能少一天就少一天。
第二日景卿再去前殿的时候竟然破天荒看见尊神又站在画室的乌木案前笔走龙蛇,长身玉立绶带轻飘与那日之景如出一辙,不由便看愣了神。
倒是案前尊神先搁了笔,问道:“怎么,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么?”
景卿立马回了神,忙迈步进了门,恭敬见一礼。
“鬼司的事情,你可想好了?”面前尊神抬眼看他,墨色瞳仁无波无澜,犹如千年古井,又如同墨玉寒星。
景卿被这么一看,又磕巴了,“还……未曾想好。”
玄尘早想到他会这么说,点一点头,淡淡开口,道,“如今你才回魂,就先在水殿静养几日。这鬼差的身份既然是我给你的,等你神魂合稳,本尊带你去凡人那里走一走,让你熟络熟络这差事,而后去留,你自作定夺,怎样?”
自作定夺?!
这一句话毫无起伏却听得景卿心里波澜壮阔受宠若惊,心道如此通达的尊神居然让自己给遇上了,难不成是自己生前命短故而把福气都留在死后了?
“如此便要叨扰尊神了。”景卿心中狂喜脸上却装出一副矜雅的样子,问道,“魂魄合稳,要养多久?”
玄尘淡然道,“水殿灵气浸泽,三日便可。”
三日,景卿正在心里盘算这三天怎么才能不那么难捱,却又被那尊神一句话拉了回去。
那尊神道:“你那心法有几句颠倒不通,这卷书你拿去做校。”
景卿忙伸手去接,指尖却正巧触到那人掌心,温凉如玉一般。
他忽然觉得心尖一阵狂跳,身上所有血似乎都在往脸上涌,连带着耳根都微微发热。不由心道一声怪哉,却听一旁尊神继续道,“整卷抄五十遍,稳心合神。”
一瞬间,才涌上头顶的血立马就直退到了脚底,景卿额角跳了三跳,觉得自己的心此刻正老老实实僵在半空,已然不会跳了。
鬼司是会困的,而且顺着景卿从前的尿性,越抄越困。
于是景卿之后三天基本就是坐在书案前磕着头一个字一个字数过来的。
等五十遍终于抄完爬回凉榻上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现在只要一张嘴就会有心法吐出来。
从前在道观里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