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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着眉间,不悦地看向肖涟。打扰他睡觉还没被打出去的,这小孩儿可是第一个。
还不是这小孩儿弱弱的,一打就没了。
赶紧说完赶紧走,他还要睡觉。
自从拿回安神果,他不再动不动嗜睡。可长久以来他已经养成习惯,睡觉对他来说是能调理身心的事。他方才受伤,眼下涂了药,急需一场大睡。
虽然对白骄为他感到受伤的事感到抱歉,可腰间真被栓了绳子的事还是有些过于屈辱了,肖涟道:“你把我腰间的绳子解开,这也太折辱人了。”
“折辱?是你的小命重要还是你的脸面重要?再说了,这绳子不也拴在我腰上了?旁人看不见。”
“是看不见,可一百丈也太近了吧?很是麻烦。你身为修仙者,动辄飞天遁地,难不成都要带着我?”肖涟据理力争。
倒忘了这一茬了,白骄扶额,他不准备叫小孩儿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龙宫什么的确实不能带他去。
他略一思索,心神一动,便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了另一样法宝,也是一根绳子。
“你还要栓两根?”肖涟震惊地看着他,这人!
“这根和另一根不同。”白骄如法炮制,不顾肖涟的反对,用这根取代了原先的。
绳子再度隐没于腰间,但肖涟摸了摸腰间,感知到它若有若无,若实若虚。他盯着白骄,要一个说法。
“这根绳子不拘泥于远近,只要这两年内,你有危险,咬破指尖将血滴于其上,我便会感觉到你的求救,快速来救你。”
这比原先那根不知高了多少档次,小孩儿真是赚了。不过也是暂时借与他而已,待到小孩儿寿尽,他可是要收回的。
白骄又补充了一句:“话虽如此,下一次你再出去的时候,要提前告诉我。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一月内将尽是雨雪冰粒,估计会封江,不宜出行。你就在这里,也不用做杂活了,随着龟青学学算账吧。也好好算算,你两年的小命和那些莫须有的尊严哪个重要。”
肖涟垂下眼帘,摸了摸腰间的绳子,内心五味杂陈。
白骄他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很细心的,竟也发觉了自己想学文学算。
划船的这些船家,都是混个温饱,没有哪家有闲钱能给孩子拜先生的。
他一直卖鱼摆渡的,看着也像个生意人,可实则对计算较大的数额并不灵通。当时卖螃蟹和还钱,全靠芳华楼的刘掌柜不再坑他,也全靠叔伯们没那等坏心思。
关于认字,他也就会个自己的名字,认得清爷爷的墓碑,眼熟几个店家的牌匾。他甚至都不知母亲曾经的法号和俗家的名字怎么写。
他想学这些,已经很久了。
“谢谢。”可白骄好像根本用不到他,肖涟很是惭愧,叫他不知道该如何回报白骄。
“我要你的谢谢做什么?你少受伤,保存好灵果我就感谢你了。我要睡了,快走吧。”白骄摆了摆手,随后便翻身又趴进了被窝中。
背上有伤还有药,他最好趴着睡。
肖涟不好多作打扰,便退了出去。
只听被窝的方向传来一声闷闷的声音:“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对了,找龟青的时候,跟他说是我的意思。”
“好。”肖涟闭了闭眼,忍下眼间的湿意,轻轻关上了门。
第18章
确如白骄所说,往后的好多天,都是阴雨绵绵的天气。气温继续降,很不打招呼,有一天就下起了冰粒,江上薄薄地起了一层冰,一触就碎。
这之后,时暖时寒,那层冰面时冻时化。
这是文封江的兆头。
离全面结冰不能行船的日子不太远了。
再加上时有漩涡作祟,白老大通知了行船之人最好不要再入江。
大家靠水吃水,对种种情况亦早有应对之法。
在还能入江之时,就多捞鱼腌制,仍接些横渡的活计,只是决计不载人走远。
冰面略硬又难以行船之时,船家就在岸边下笼捕鱼。
江对岸要上工的人也在白沙镇寻了亲朋好友先暂住一阵,等待彻底封江,江上可行人之时再行往返。
眼下十月底,冰面时冻时化,就是那还能入江又最好不要入江行船之时。
肖涟也许久未曾入江了。
那日白骄开口,允了肖涟跟着归总账学文习算。他对这个机会珍之重之,又怎会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入江。
他每日白天就待在大院里,跟在归总账的身边,时时躬身请教。
夜晚就回去点灯熬油地回顾白日学过的东西,夜间虽更冷,但客房有炭盆,他写字倒不曾缩手。
只是近期,白骄见他熬红了眼,才勒令短了他的灯油,叫他越发珍惜白日光阴。
他就像是棉花吸水一样,学得很快。
现下里,归总账已经开始教他记录一些简单的账目了。
与之相对的,白骄却很是慵懒。
他特别想猫冬,还不止一次地想施法令白沙江赶紧封江,少了那许多事,后者在肖涟和手下们的劝说下才未成行。
渔民蚌农们有自己的生活安排,现下正是如火如荼地捕鱼腌制的阶段,刹时封了江的话,这个冬天就有些难熬了。
关于母亲的行踪,白骄的手下又有过两次消息。
白骄对此心不甘情不愿的,却还非要跟去看。
可是每次都证明是空欢喜一场,总不是母亲,叫肖涟有些茫然。
世人寻人会画像,可他又不会画画。
再说十六年过去了,母亲的面貌肯定和当年有差别,他敢确保若相见一定能认出母亲,可要画出她的画像,却太难了。
冬天人们不喜走动,他找到母亲的可能性会更加渺茫。
一旦封江,怕是整个冬天都要这样过了。能学文习算是他梦寐以求的,他自该好好珍惜。
可是不足两年的寿命摆在那儿,总也找不到母亲,他不可避免地有些急了。
“啪。”这是戒尺拍在手上的声音。
“你还学不学?又走什么神?看看,手下这一笔账漏了,重算一遍,不可有疏漏。”龟青神气又生气地端着夫子派头。
“是。”肖涟收回了神,继续用心算账。
只是,下一刻,屋外就传来了些许嘈杂的声音。
“喂,你们这儿不是最大的码头吗?听说白老大还很厉害,连一艘能现在下水的船都没有?”嗓门很大,语气很是倨傲,听起来是个年轻的男人。
敢这么在白沙镇说话,还提名白骄的人可不多。
肖涟不禁往窗外看去。
只见那个男人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样子,一身华服。手中捧着个火炉,还披了件大氅。他身边,有一位女子正为他打伞遮着小雨。
看样子是个贵公子,眼下下的是小雨,来往的人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打伞的。
他身边那位女子,应是他的婢女。
“知道我们白老大厉害,就注意点自己的语气。这里可不是你家,不会惯着你。想下水是吧?问那一溜的船夫呗,来这儿撒什么野?”
那些个划船的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拿着钱也不肯载他们一程。这么冷的天,那一溜小破船能挡什么风。他现在今非昔比,可不要再受冻。
“那破船我看不上,我可是侯爷世子。看到这锭金子没?谁有好船,能载我们去姜城,这锭金子就是他的了。”男子神气地道。
肖涟却觉得有趣。
白骄待手下不薄,手下们个个没有缺钱的,这一锭金子,他们还真看不上眼。
果不其然,男人被狠狠呛了一下。
“侯爷世子吗?还以为你多牛气。没想到是小气,才一锭金子?还想去姜城,你打发叫花子吗?”
周围的手下也哄笑了起来。
“你!你们!”男子气得结舌,他可没见过不拿金子当回事的人。
他身旁的女子一边轻柔地拍了拍他,一边缓缓开口:“辰儿,我来。”
这句话,这声音!
肖涟心神剧震,猛地从位子上站起,带落了身旁的账簿,惹来归总账的喋喋不休。
肖涟却没再顾得上这些,他猛地离开书案,拉开门朝那个女人大步走去。
十六年了,是她吗?
肖涟还未走到那里,却只听男子话语间将矛头对准那个妇人。
“什么辰儿,我可是江辰,将来的侯爷。林娘,你区区一个下人,竟对我直呼其名?”江辰嚣张地拿着那个妇人撒气。
“是,奴婢知错。”林娘仍旧稳稳地为江辰打着伞,只是静静地垂下了眼帘。
“找船这等事本身就是下人的活,我和这些下人没什么好说的,你来。”
“是。”林娘低眉顺眼地应道。
而后,她赶在周围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