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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六尘正打算替季三昧敲门,就被季三昧阻开,他挽起裤腿,上脚就往卫宅大门上盖了个鞋印子。
如果好好敲门通传,必然是那个哑娘迈着小脚来开门接客,太费时,不如直接叫卫源出来。
踹了不到五下,门果然被卫源拉开了。
卫源本来就被踹门声扰得心烦意乱,一开门又看到季三昧,双重冲击之下,他二话不说,当场爆炸:“季三昧,你疯了吧?”
季三昧从半开的门挤了进去:“那个何自足呢?”
卫源大怒,一把制住季三昧肩头:“我正在修习调息,这里不欢迎你!从我家滚出去!”
季三昧扭头,震愕道:“你没有盯紧何自足?”
卫源很想说,一只死弱鸡,我盯着他干什么,但季三昧的脸色让他把这句话吞咽了下去:“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许是从小跟季三昧对呛到大的缘故,卫源要比常人更容易发现季三昧的异常。
季三昧一把拂开了他的手:“他关在哪里?”
季三昧夜半砸门,又质问何自足的去向,卫源就算再拎不清也知道事情不对劲,引着季三昧一路来到了柴房。
门栓紧闭,结界完好,可是在拉开门的时候,卫源震惊了。
——房内人去屋空,只有几条碎裂的锁仙链落在地面上,摆成了一个笑脸的形状。
卫源转头看向季三昧:“怎么回事?!”
他设下的结界与他的灵识相勾连,若是何自足想要强行脱走,自己也不可能全无察觉!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何自足的灵力,要比他强上数倍有余。
卫源眼前浮现出那双委屈的泪眼,心里膈应得要死。
尽管有一万个不情愿,卫源还是问季三昧道:“你怎么知道他跑了?”
季三昧抱着胳膊,冷冷道:“……我问你,核桃补脑吗?”
卫源:“……”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又着实想知道季三昧到底是怎么隔空猜到何自足有问题的,只好憋着一口气答,“……补。”
季三昧:“那被门夹过的呢?”
卫源:“……不能了吧。”
季三昧:“那你还吃那么多。”
卫源:“……”妈的他就知道季三昧嘴里吐不出象牙。
季三昧开完嘲讽,才快步走到了那堆碎裂的铁链前,随手取了一根,在手里揉弄了一番,说:“……五通神是五妖合一,体内有五个妖物,共用一个身体。既然这具身体强悍到有本事容纳他们五妖,那这具身体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宝贝;没有身体,他们就没有一个像样的落脚之处。”
卫源愣住了。
季三昧回过头来,盯紧卫源:“他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其他四个妖物会放心单独留下他,让他来保护这具躯体吗?”
季三昧的话让卫源心头一凉。
而季三昧提着碎掉的锁仙链,正欲起身,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身体虚软着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季三昧刚才揉过太阳穴,确定过自己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烧,顶多是睡懵了,身体有点调整不过来。
所以,现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晕眩绝不正常。
好在季三昧没有摔伤,在他倒下的瞬间,卫源眼疾手快,扑过来用胳膊替他垫了一下。
躺在卫源怀里,季三昧听到季六尘带着哭腔唤兄长,在那之后,他就没有意识了。
……他想说的话,也终究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手里紧握着的锁仙链滑落下来,上面闪过一道诡异的碧光,转瞬即逝,卫源和季六尘谁都没能注意到。
……
东城孙宅,孙无量正在灯下阅书,却心不在焉得很。
孙斐的死令整个孙家人心惶惶,毕竟他死得蹊跷又可怖,身体由内而外地活活烧成了一道菜,内脏都被蒸熟,孙无量着实难以想象,此人得对孙斐抱持着多大的仇恨,才下得了这般狠手。
就在此时,一阵风阴恻恻地剪开纱帘,钻入屋中,吹熄了蜡烛。
孙无量并不多想,催动灵力,满屋熄灭的蜡烛就又摇曳起来。
于火光熏熏中,走出一道人影来。
孙无量抬头一看,表情便僵死在了脸上:“沈伐石?”
“沈伐石”的笑容很是单纯可爱。
他缓步走近,左手里提着一把法器,中部是柳木所制的木握手,两边各生着长约三尺的刀刃,刀刃薄得像是老葱的嫩皮儿,在烛光下折射出细腻的柔光。
孙无量眸色一凛,伸手幻出法器来,正欲与之一搏,他持法器的右手就像是切苹果似的,喀吧一声,软踏踏落在了地面上,血犹豫了一瞬,才从整齐的断面处喷溅滚涌而出。
孙无量太过震惊,以至于忘记了痛楚。
巨大澎湃的妖气迎面扑来,把孙无量压制得分毫动弹不得。
哪怕是这些年来修士修炼进程受阻,妖道横行,孙无量也从没见过这样实力几近妖神的妖。
他只能睁大眼睛,面对着赤裸裸的死的气息的逼近,恐惧到胸中泛呕。
“沈伐石”微微歪头,唇角勾起漂亮的浅笑,自言自语道:“……幸亏想方设法见了那位沈法师一面,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变成他的模样。”
他把手里的法器提至眼前,从中间一折一旋,将刀刃拆成两半,双眼笑成月牙的形状。
孙无量恐惧地后退:“沈……沈世侄,当年之事恐怕有误会……”
“沈伐石”好奇:“什么误会?”
孙无量张了张口,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换了词,哀求道:“我妻多年无子,前几日好容易才为我产下嫡子,我不能死……”
“沈伐石”掐着下巴想了半晌,恍然大悟:“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送你儿子陪你一起走?”
孙无量睁大了眼睛:“沈世侄,算孙伯伯求你,几年之前季三昧当真是喝毒酒死的,是云羊妖道……”
“不是的哦。”“沈伐石”微笑着说,“我家主上不是这么说的。”
他又说:“我家主上说,季三昧不可能死在你们这群垃圾手上。……再说,倘若他真死在你们手上,你们才不会死德这么便宜呢。”
孙无量终于后知后觉起来:“……你不是沈伐石,你是谁?”
“沈伐石”看来很想回答孙无量这个问题,但是他想起了什么事情,就先住了口,干脆利落,一刀楔入了孙无量的胸口。
趁着孙无量还有知觉,那把刀在他体内旋转了一圈,炸开了一朵硕大无朋的铁花,把他的肠子都挑了出来。
他的躯壳被挂在了一棵硕大的铁树上,破碎成片,四分五裂。
“当……当……当……”
孙无量在痛苦中挣扎数度,终于无力地垂下手的时候,窗外传来了子时的钟声。
就着幽沉的钟声里,“沈伐石”抹了一把脸,露出了何自足那张天真无邪的脸。
他拍拍胸口,感叹道:“幸亏赶上啦~”
第50章 五通神(八)
何自足绕着尸体走了一圈; 就又换回了沈伐石的脸; 绕着尸体打转; 琢磨着要怎么从这团没了形状的血肉中取回自己的法器。
过不多时,家仆端着洗漱用的铜盆敲门入内,看到自家迎风招展的老爷; 呆愣三秒,立时丢了盆,狂奔到院落中; 放声大喊:“是沈家的那个疯子!来人呐; 来人!”
一帮子修士闻讯大惊,将院落封锁了起来; 结阵封印,把里外里围了个密不透风。
领头的是孙无量的大弟子; 他从榻上被人叫起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概了解前因后果之后; 他生生沁出了一身冷汗,浸在夜里的冷风中缓了许久也还是浑身粘腻难受。
他对屋内喝道:“姓沈的,滚出屋来!”
何自足很快露了面; 哆哆嗦嗦; 一张秀气的脸皱成一只包子,瞧他这副模样,外人丝毫看不出来他已经活了百年以上,是只不折不扣的老妖精。
老妖精何自足眼泪汪汪地抱住自己:“你们不要过来。”
在场诸人均出现了一点错觉,仿佛自己是一群逼良为娼的盗贼; 唯有眼前双手染血的凶手是一朵纯净无瑕的白莲花。
好在错觉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大弟子也不与其多争辩,暗暗催动法力,镶嵌了金边的琉璃瓦受法力召唤,在空中变形融化,碎了如金雨一样簌簌落下,在他面前结成一柄旋转的短柄金剑,一生二,二生四,转眼间,金属声蜂鸣不绝,金光流动。
何自足真情实感地出声控诉:“……你们欺负我。”
大弟子显然是被他恶心到了,就连逼问的程序都省了,他与周围其他几位弟子交换了眼色,便一齐运转法力,将百余柄利刃朝着何自足激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