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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入林中,周围光线顿时暗了下来。方才还美不胜收的山坡和树林,此刻却变得阴森诡谲、危机四伏。就连拉车的两匹马也感到了不安,刚进林子就不肯再前进了,原地跺蹄子、喷响鼻,恩佐吆喝了好几次,才不情不愿地继续往前走。
倘若朱利亚诺仍是从前那个过惯了奢靡生活的大少爷,一定无法察觉身旁的异动。然而他已经是一名缄默者学徒了,经过锻炼的感官告诉他,恩佐所言不虚,林子里果然有埋伏。他虽然不能像恩佐一样仅凭听力就能判断对方的人数,但也能大致估计出数量。对方至少有六个人,或者更多。他能听见衣料摩擦树梢的细微响动,靴子踩在落叶上的弱小声音,还有张弓搭箭时弓弦绷紧的一声鸣动。
——来了!
一支箭穿过纷纷秋叶,钉在马匹前方,箭尾的羽毛犹在震颤不止。马儿受了惊,人立起来,发出长长的哀鸣。恩佐挥舞马鞭,试图让马儿冷静下来。这时第二支箭来了,只听见一声破空的鸣响,羽箭钉在了马车的车轮上。
就算傻瓜也能看出他们遭遇了劫匪!安托万跳下马车,拔剑出鞘。第三支箭便朝着他飞去!他望向上空,深色的瞳子里映出箭簇上的凛凛光辉。他不假思索地挥剑,将飞来的箭支劈成两截!
“有劫匪!”他高喊,“你们快躲好,我来对付他们!”这是恩佐事先教他的,他扮演的是护卫货车的保镖。
“决不能把货物交出去!我们一起抵挡他们!”朱利亚诺说。这也是事先排演好的台词。
“投机商人”和他的学徒也拔出随身武器。吟游诗人毫无参战的意思,抱着鲁特琴,慢吞吞地钻到货车底下。
三个有武器的人以货车为盾牌,躲避飞来的箭支。朱利亚诺原以为敌人会先射死马,但转念一想,马匹是贵重的资源,他们应该不会如此浪费。
弓箭已经压制不了他们了。数个灰黑色的身影从树干后钻出,亮出寒光闪闪的兵器。安托万当先跳出来,大喝一声,挥舞长剑迎向敌人。朱利亚诺从货车后冒出头,被恩佐一把按下去。刺客背靠货车,声情并茂地叫道:“别去!傻瓜!他们人数那么多,你不是对手!”
这句话助长了匪徒的嚣张气焰。安托万被三个身披灰色斗篷的人团团围住,刀光剑影,应接不暇。又有四个灰衣人从两边包抄货车,这下“商人”和学徒都没有退路了。
“我们投降!投降!”恩佐继续发挥他过剩的演艺热情,丢下武器,双手抱头。朱利亚诺有样学样。
“安托万,别打了!保住小命要紧!”
少年剑客被他喊得一愣,围攻他的灰衣人趁势而上,一人击落他的武器,另外两人从背后扑倒他,将他双手反剪背后。
一场战斗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
“把他们押走!”一个头领模样的灰衣人指挥其余人道,“货物送回寨子,人就和以前那些囚犯关在一起!”
灰衣人们脱下兜帽,有的去安抚马匹,有的去清点货物,有的将投降者捆起来押走,整套流程驾轻就熟,看来已经操练过不少回了。他们的灰色斗篷下露出精良的甲胄和兵器,背后的长弓也是用上好的木头制成的。这哪里是山野强盗的打扮?他们的装备无声地证实了恩佐的猜测:所谓“强盗”,果然是德·朗绍古子爵的人马假扮的。如果子爵稍微注意一些,就应该让手下穿得杂乱无章,以免露馅。想来那位大人要么是没想到这一点,要么是压根不在意吧。
货车被移走了,雷希慢吞吞地爬出来。
“别杀我。”他镇定自若地掸去衣衫上的尘土和落叶,“我投降,我是个吟游诗人,刚好搭车而已,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放了我吧。”
他的语气根本不像在求饶。如果朱利亚诺的双手没有被捆起来,他一定会抱着头痛苦地在地上打滚,为雷希尴尬的演技而捶胸顿足。
“强盗”们面面相觑。
“吟游诗人?”一个人向头领模样的灰衣人说,“那个学者快不行了,让吟游诗人顶替他吧?反正都是搞文化的,我觉得差不多。”
头领瞪他一眼:“差远了!这事由大人决定,哪里轮得到你插嘴!把那个诗人拿下,一并押走!”
第24章 石室监牢
一行四人被蒙上双眼,押往舍维尼翁山。由于视觉被剥夺,朱利亚诺仅能凭听觉和嗅觉判断周围的环境。他能闻到秋草和泥土的芳香逐渐远去,婉转悦耳的鸟叫虫鸣再也听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汗水和皮革混合的臭味,敲击钢铁的叮当响声,马儿的嘶鸣,人类的絮语,刀剑碰撞盔甲的脆音,木门开启又关闭的刺耳噪声,铁链拖曳的刮擦声。
鲜血和恐惧的味道。
他倒抽一口冷气,那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涌进他的肺中,让他禁不住咳呛起来。蒙眼的布被揭去了,迎面而来的是夺目的火光。朱利亚诺闭上刺痛的双眼,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饶是如此,眼皮上仿佛还浮动着金色的残影。
有人解开了他手腕上的束缚,推了他一把。他步履不稳,跌进一个宽厚而熟悉的怀抱中。他试着睁开眼睛,在一片炫目的斑点中模糊地看见了恩佐的脸。过了片刻,他的视力恢复了,才看清自己身处于一座宽阔的石厅中,想必是牢房。刚才差点晃瞎他眼睛的是镶嵌于墙上的火把。他们四个人都被关了进来。恩佐抱着他,安托万和雷希坐在一旁。此外,牢房中还有其他人。
十几个商人或有产农民打扮的人瑟缩在石厅角落。朱利亚诺等人被押进石厅时,一名穿着时髦的中年男子扑向负责押送的灰衣人,哀求道:“行行好吧,先生!我愿意付赎金!你们要多少我都愿意给!请放了我吧!”
灰衣人一脚踢中他面门:“现在愿意付赎金啦?早干什么去了!等着吧,还没轮到你呢!”
中年男子捂住流血的鼻子,像条丧家犬似的趴在地上,恨不得去舔灰衣人的靴子。灰衣人却嫌恶地踹开他,将一群囚徒留在石厅中,鱼贯离去了。石厅大门重重关上,扬起一阵灰尘。尘埃落定后,安托万关切地跪在中年男子身边,扶起他:“您没事吧?”
男子啐了口带血的吐沫,一把推开他,不但不感激,反而怪笑一声:“哈,你还是留着力气关心你自己吧!这时节还敢上舍维尼翁山,我看你们是活腻味了!”说完,他蹒跚地回到自己的角落,蜷成一团,任谁叫他也不搭理。
安托万望了同伴一眼,莫名其妙地耸耸肩。
石厅中的人们约莫都是被“强盗”掳来的过路旅客,个个脸色灰败,眼神戒备,无人肯与新来的几位“室友”说话。朱利亚诺同情地想,他们一定受过不少折磨,否则断然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安托万……?”人群中传出一个嘶哑而微弱的声音,“是你吗?安托万?”
安托万像警觉的猎犬竖起耳朵,搜寻声音的主人:“是谁?”他转向墙角的人们,努力辨别了一会儿,接着惊喜地喊道:“格吕莫先生?是您?”
一个瘦弱的身影从众多囚徒中站了起来。那是个四五十岁的男子,头发中掺着银白,满脸胡茬,眼窝凹陷,眼球上布满血丝,仿佛已经很多天没好好睡过了。他踉跄地向安托万走了几步,少年剑客连忙迎上去,扶他坐下。
“格吕莫先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您,您也是被强盗掳来的?”
格吕莫虚弱地点点头,转动无神的眼睛,望着少年剑客的三位同伴,却似乎什么也没看进去。安托万向三位同伴解释道:“这是格吕莫先生,一位行商,常到我们村里来。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出现了,我原本以为是因为路上匪盗猖獗,他不敢来,没想到是被抓了……”
安托万脱下自己的衣服,叠成一个小枕头,让格吕莫枕着它躺在地上。
恩佐好奇地走过来,半跪在行商身旁,凝视他无神的双眼。“格吕莫先生,我叫恩佐,是安托万的朋友。您被抓有多久了?”
格吕莫茫然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葡月十二日。”
“我是牧月中旬被抓的,算来有四个多月了吧……这监牢里不辨日月,那些强盗从不按时给我们三餐,所以也无从计算时间,除非有新囚犯进来,否则我们连日期都不知道……”
恩佐又问:“每个人都被强盗勒索赎金了吗?”
“不是……只有几个看上去最有钱的商人。他们中有的不愿付钱,就遭到毒打虐待……”说着,格吕莫瞟向之前那个哀求灰衣人的男子,“有的人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