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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斯特朗长长地透出一口气，环视四周，淡淡地问：“那个飞人呢？”
“您知道他的名字，何必不肯直接称呼呢？”林椎微笑，说，“噢，不过这个完全无所谓，这并不是咱们现在要谈的重点。”
“我倒觉得这是现在我们首先要谈的重点。”小斯特朗直视着他，说，“否则你为什么要这么疯狂地……”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一下，有些艰难地说出下半句，“在这个赛段就夺下了冠军的宝座？”
林椎听出了他的暗示，笑得更快活了，他伸手过去，像他的老习惯那样，用两指勾着咖啡壶，灵活敏捷地斟出了两杯咖啡。“不，不是重点。”他说，“至少在我问完我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之前，翎毛不会成为咱们谈话的障碍。”
“什么问题？”
林椎把杯子彬彬有礼的递到他的面前，黑色的眸子象午夜的深潭一样，看进了小斯特朗的目光深处。
“您有没有估计过一件事？”他说，“在我病发的时候，那个无脑胚胎能长到几岁？”
小斯特朗讶异地皱起眉头，他没想到在这样一团乱麻的棘手事件中，林椎居然会首先考虑这么一个几乎称得上是无足轻重的问题。他接过杯子，有些迷茫地看着林椎，缓缓地回答说：“我使用了生长激素……但是如果为了不刺激它移植之后，在自然环境中的成长。估计五六年间，它只能长到你十三四岁的模样。”
“我想也是。”林椎同意道，端起另一杯咖啡，仿佛很有兴趣一般地瞧着那淡棕色的雾气，“愿意听我讲点往事吗，阿奇？”
小斯特朗陡然抬起头，目光在一瞬间有些颤抖，看见林椎并没有看自己，闭了闭眼睛，平静了下来。
“洗耳恭听。”
“很多年以前，我老爸做过假古董的生意。”林椎瞧着咖啡液面那古雅的色泽，说，“我老爹是个挺狡猾的人，他知道用怎样的货才能让那些出得起高价的买主凑上来。有一次他弄到了一件太阳系的假古董。东方式的，一个陶瓷大瓶子，上面有美丽的青蓝色花纹。我很好奇，在电脑中查了半天，才知道那些花纹是一种太阳系文字，与花瓶一样是东方式的，写的是一首哲理性的古诗。”他叼着咖啡杯沿，鼻子里喷出一个轻飘飘的笑，“我认为我老爸相信，这会令那些有钱又有喜欢神秘主义的雇主为我们太阳系文明中的迷人哲学怦然心动。”
小斯特朗看着林椎沉浸在回忆中的温柔面容，有些无力又迷茫地想：那确实会令人怦然心动。
“在路途上，我们遇上了星系警察。”林椎有趣地回忆说，“我老爸命令我盯紧那个瓶子，不要让它在飞船的加速或者转向中摔出裂痕。我只好趴在装瓶子的泡沫箱旁边紧紧地顶着它，守了两三个小时——”他抬起眼睛，笑意微微地盯着小斯特朗，“这桩苦差事给我带来了一个后遗症，让我一辈子也忘不掉那首古怪的诗歌了。”
小斯特朗象是被他的深邃的目光催眠了一般，喃喃地问：“什么……诗歌？”
林椎微笑，用太阳系最古老的一种语言，柔和而悠远地缓缓吟咏道：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那种语言在银河联邦之中，已经少有人能够听懂。但是发音中音节的节律和鲜明感，依然能令人听得出如歌一般的轻灵节奏，林椎在小斯特朗面露迷茫之前，已经用联邦语将诗句翻译出来，又念了一遍。
小斯特朗品味着诗句，双手捂紧了林椎递给他的那杯咖啡，象是脱力一般地仰靠在座位上，恻然闭上了眼睛。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他耳语一般地问，“你是在担心以后……年龄的差异？”
“当然不是，但是它揭示出了我们将要面对的所有问题，”林椎温和地说，“以你的学识，你不会不明白：诗句中吟咏的悲哀根源，并不是年龄的差异，而是人生的错过。”
小斯特朗象触电一般，陡然睁开了眼睛，浅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椎，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了面前的操作台上。
“噢，原来你现在是打算对我说……我们已经彼此错过？”
第73章
他的声音相当平静，但是在林椎那穿梭机飞行高手的敏锐的，涵盖四方视界的洞察力之中，那一丝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依旧清晰可辩。林椎不动声色地瞧着他，小斯特朗深吸一口长气，站起身来，走到了彻青宵号的操纵台前。
他不太熟练地连接上了主控电脑。立刻，驾驶舱中蓝光闪耀，彻青宵号的船体外观测器全部被打开，一幅又一幅的舰外全息画面在操作台间显示了出来：港口广场上的汹涌人潮，彻青宵号船体边越聚越多的转播飞船，带着斯特朗家族标志的穿梭机下，正在等候着主人出现的一大群随从……“现在在空间站的港口广场上，有无数架的摄影机在等着你和我并肩走出去。”小斯特朗轻声说，声调又象阴冷的威胁，又象古怪的梦呓，“甚或菲比，父亲，奶奶，我们家族中许多的人，乃至几大基地的情报部门，各种各样心怀叵测的人，都在他们的办公室里，书房里注视着这里，这个不大的空间站，这艘小小的飞船……”他转头望着林椎，“然后你只是对我说‘错过’？”
林椎平静地看着他，毫无表情。
小斯特朗又开始往电脑里输入指令程序，一张皱纹密布的脸出现在全息画面中，苍老昏茫的眼睛中满是眼屎。他噘着没牙的嘴，象小孩儿一样喃喃道：
“阿椎……阿椎……你在哪里？那些机械杂种，总是给我喝营养液……我很想来杯白酒，就一小杯也好……”他无助地四下打量，“可是这个操蛋的，他们说是什么高级疗养院里，什么好玩意儿也没有……”
林椎目光微微闪动，举杯啜了一口咖啡。
“不错，那是个很健康的孩子。我很高兴能移植他的心脏器官。”全息画面里出现了另一张神情愉悦，胖乎乎的脸，对着镜头说，“我太太得到了他的消化循环系统。我的岳父换了两个肾……可不便宜呢。但是既然我出得起这个钱，为什么不享受一下呢？”他毫无怜悯感地假装叹了口气，“那个穷小子也懂得这一点，他在我为他安排的医院里成长的时候，几乎是不分白天黑夜地在学习，但是谁知道他能有多少作为？……人啊，要摆脱自己的出身与阶层真难啊。”
林椎冷冷地瞥了一眼那精神抖擞，志得意满的肥胖笑容。
“说真的，您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真让我吃惊，小斯特朗博士。”水蟒公爵的军团长夏洛克巨大的头颅一下子冒了出来，咧着大嘴笑着，但是赤褐色的眼睛里冰冷的没有一丝笑意，“林是我最得力的下属，我们军团最优秀的军官。我不相信他跟您只是萍水相逢，就能让您向我提出购买他的服役合同这样让我很不高兴的要求。”他嘲笑着说，“虽然那小子的床上功夫不错，但是我相信您跟他之间会有更让人吃惊的秘密，不是吗？”他挤了挤眼睛，语带双关地说，“我向您保证，一有机会我就会来挖角的，我会的！”
最后出现在画面中的，是烈火冷淡而高傲的笑容：
“博士，我能理解您对林先生的欣赏。所以，其实在林椎与我的小弟的不正当关系中，我们的某些利益是一致的，是不是？”他柔和地说，“我非常珍视与您建立的友谊，所以我决不会允许他做出什么蠢事来妨碍您——您和我的情报交换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是不是？”他冷酷地微笑起来，“请您务必相信我的诚意。”
林椎盯着烈火那淡金色的头冠下眩目的笑容，手里的杯子清脆地响了一声，顿在了操作台上。他伸手揽住了小斯特朗的腰，把他削瘦的身体拖到自己面前。小斯特朗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瞧着那面无表情的骄傲男人。
“我对于太阳系的古文化的了解不多，但是以我粗浅的记忆：东方文化中最古老的儒学文明中，诗歌的句式常常是以四句或八句构成。”他望着林椎，浅灰色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你刚才那首诗还没有念完，是不是？”
与他料想的一样，林椎随着他露出的笑容，也迷人地勾起了嘴角。
“确实……还有两句。”他说，“不过，并不适合你我。”
小斯特朗盯着他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眸，正想说话，忽然觉得一条细细的，象是火烫的蛇爬行一样的东西舔上了自己的腰身。他惊得一个颤抖，立即被林椎箍紧了，狠狠地按向自己怀抱。小斯特朗哪里抵抗得了他的力气，右膝一软，跪在了他的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