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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里克摇头道:“话虽如此,但是实际情况很复杂。特别是这其中掺和了巨大的权利。弗兰茨的母亲是个厉害的女人,为了上位,什么龌龊之事都能干出来,而我怀疑最开始的流言也是她操控的。但是就是因为她太强势了,弗兰茨的成长是受到压抑的。事实上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见一些传言——弗兰茨和王后早有不和。”
“王后的控制欲很强?也许这是造成弗兰茨荒淫无为的初始原因。”奈特分析道。
“而最后,她被弗兰茨杀了。”罗德里克叹息,“尽管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但是不得不承认她手段的确厉害。自我父亲和她结婚,就再也没看过其他女人一眼,而弗兰茨……当然,这只是传闻,传闻弗兰茨曾向一个女孩求婚,而王后便要派人追杀她。”
“一个依靠压迫其他女性上位的女性,也说不上多高贵,我想女巫狩猎活动和猎巫会的发扬光大,少不了这位女士的功劳。”奈特说,“这么说,那个被弗兰茨求婚的女孩呢?”
“这只是传闻,那位小姐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据说她的家人把她藏到了乡下。王后不想让弗兰茨结婚,她恨不得世界上所有女人都消失,这样就没人能夺取她的权势。”
“一个可怕,可恨,又可怜的女人。她忘了自己的儿子也不是善茬。”奈特评价道。
罗德里克走到窗外,看外面孤寂的夜色,繁星闪烁如图,他转头问奈特:“你们巫师会占星吗?”
奈特指着自己的眼睛说:“如果我什么也看不见,还能计算出星轨星相,那现在坐在你们人类王座上的人就该是我了。”
罗德里克望着星空,慢慢说:“我还很小的时候,曾听说有位夫人擅长占星之术,许多人称她为女智者,直到猎巫会的‘大清洗’发生,她被巫术罪处死。其实她死的时候,我也不大,就想着,若这神秘的夫人真是女巫,怎么会被人类杀死。”
奈特冥思片刻,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被定罪的原因并非巫术,而是另外的?据我所知,人类常常表里不一,而行动上也是如此。您也知道那些因巫术获罪的人,并非真的因为巫术而获罪,我有时候就会这样想——我先设想我想要的东西,然后才去思考能达到目的的方式。结果先于行动,而非由规则来推理逐步。”
罗德里克把手背在背后,面对晨星,“政治家的手段大多如此,然而……”
“然而这非常可笑,甚至到一种可怕的地步,它造就的结果,往往是可悲的。”奈特站起来,走到罗德里克身后,“您觉得一切都是可以预测的吗?占星术,天文学,真的就奠定了人类的存亡吗?”
“也许他们有他们的道理,虽然我是不太相信的。”
“我也不信,我认为推动万物发展的,不完全是天地的规则,不完全是星星的轨迹或者计算的艺术,因为世界上存在‘不可知的变数’——它们会干扰规则,就如你我,卡罗尔,弗兰茨。”
“这算是夸奖吗?”罗德里克意外地笑了出来,转瞬间,又感出一阵苦涩。
“这只是我对世界的看法罢了。”奈特说,“也许还是错的。”
罗德里克想到了什么,又有些拒绝这种想法,他犹豫再三,从咽喉里挤出几个字,“也许,你不是一个人,奈特。”
“我倒是希望我是一个人,我不是群居动物。”奈特说。
孤独者往往会有两种心理偏向,渴望同类,要么拒绝一切。这两种性状在心理内和外的维度分散地分布,使得孤独的状态也多种多样。
他们的相似之处,便是都行走在这张维度的网络上,在不被表意识承认的地方,他们都有一丝或强或弱的渴望——抓住一只救赎的手。
几乎每个人的心底都有这样的想法,渴望同类,渴望温暖。有时候,它并不在人格的表面,而是潜藏在黑暗之中,但是它就是存在。这几乎是一种天性,就像婴儿会吮‘吸母亲的乳‘房一样,这几乎是一种天性,那些得不到温暖和关怀的孩子会大哭大叫,而哭叫这种“策略”无法吸引关怀,他们就会在封闭自己的心理外维,变得冷漠无情,甚至邪恶。
可是只要时间足够,总有办法给他们黑暗的封闭心理上,开一个小窗——别期待太多,一个小窗已经足够了。
在某些方面,人类有限的生命的确苍白无力,但是这不代表他们什么也干不了。只要他们愿意,他们总能做一些事情,改变一些事情——在“大规则”之下。
也许今天已经够晚了,罗德里克也给出了足够的诚意拉拢奈特,尽管奈特表现出一些拒绝——他始终不能彻底放下。罗德里克用卡罗尔作为筹码,此刻他也为自己这样的行为感到一丝愧疚,为卡罗尔而愧疚。因为他知道卡罗尔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被人当作利益的筹码。
然而她无法改变,只要人活在这个世界,这个社会,就不得不被权力牵引,其实所有人,都是权力棋盘上被下注的筹码。
“我想,我得走了。”罗德里克准备离开。
“等一下。”奈特拉住了他,“我还是需要你给我上药,我不能把一晚上的时间都耗在这破事儿上。”
一瞬间,罗德里克以为奈特朝他示弱了,他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欣喜,这种欣喜是十分复杂的,既有战胜对手的成分,也有另一种,他说不得的成分。
可是当他走过去,被药粉的苦香熏得冷静下来,他认为奈特没有别的意思,这只是奈特理性计算的一种结果。这种想法熄灭了他先前的火,但是也让他感受到另一种欣慰——奈特到底是个理智的人,尽管他邪恶。
就在罗德里克给奈特处理伤口的时候,外面的警钟突然响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他发现奈特竟然也在紧张,好像感受到什么——巫师的感知力总是超常。
“怎么回事?”罗德里克问。
奈特想了想,然后算了一下巫师之眼消失到现在的时间,“不好的预感,你们人类打仗喜欢夜袭吗?”
“不,这不道德。”罗德里克心里有些发凉。
“弗兰茨有道德吗?”奈特问得有些慎人。
“没有。”罗德里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两人看着外面的门,听到的脚步声,重铠甲的骑士才会发出那样的脚步声,踏得地板直响。而现在,那重重的脚步声不是一个频率,他们声势浩大,并且随着越来越近的距离,声音越来越清晰。
入侵者越来越近,而他们无路可逃。
51
脚步声越来越明显,渐渐抵达门口。对手就在门口,等待着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一声重踏,然后是铁靴摩擦地面,从声音几乎能想象到画面——重甲骑士在转身,为某人让步。
突然,门外静默下来。可这死寂,比脚步声还要让人惶恐。
因为他们俩的对手及其手下就在那门后,正对着里面,不偏不倚。
奈特心里有点乱,他想门后面的人――也许是弗兰茨――明明是来救他的,自己却没有一点儿被拯救的欣慰,好像自己反倒是,和罗德里克一条战线。不会,他想着,奈特·艾高特永远都是一个人。即使他憧憬卡罗尔,也不会真的与卡罗尔交心付魂,更别说这是罗德里克。
罗德里克还在想对策――根本没什么对策,唯一的出口(门)已经被堵住了,除非他们翻窗户。这是个好法子,虽说可能会直截了当地落下去,啪叽一下,摔成肉泥。至少这样不必受弗兰茨后日的折磨。
也许他们可以乐观一下,想一些不那么糟糕的画面——也许这只是因为他们太紧张了,在急促又诡异的脚步声中产生了共同的负面幻想。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罗德里克问,他还抱有一丝期待,也许是自己太紧张了,弗兰茨没必要“远道而来”找他麻烦,更何况外面的卫兵也不是死的——他顿了顿,幻想了一下外面的场景,也许卫兵死了。他觉得奈特之前说得很周到,军事武力上弗兰茨占尽优势。可是罗德里克还是抱有一丝幻想,“也许只是管家给我们准备一个惊喜?也许是表演什么?”
奈特想笑,想要嘲讽几句,但是调侃被现场压抑的气氛卡在嗓子眼,他只好憋出一句,“我也希望。”
可是他们都知道,外面是灾难般的“惊喜”。
钥匙扭转的声音。
咔咔咔咔——他们仿佛能感受到那锁正在遭受折磨。
咔咔咔咔——那声音像极了饥饿的魔鬼,摩擦自己凹凸不平的尖牙,粘稠的唾液流了一嘴巴,稀里哗啦……那声音还是——咔咔――
咔——
这只是一个门而已,可不是什么恶龙的嘴巴,何况世界上唯二的巫术使用者还在房间里。
但是那锁已经被解开了。那声令人颤栗的“咔”声消失了——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