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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事细致入微。唯有这叔父时常开导他,予他慰藉,教导他要体谅父亲的难处。
白衍照旧摸摸他的头,正欲离开,忽被扯住袖口,便又转过身来。白染双手捧着那枝花,问道:“叔父可知这是何物?”
白衍拿起它端详了一阵,又送还给他,笑道:“可是今日哪位娇娥赠予你的?此花名为芍药,世人常借此表情。”白染听罢把花往地上一掷,再不多看一眼。
白衍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便有意去逗他一逗,因而说:“今日顶撞你那孩子我做主留下了,送到你房里与你作伴可好?”
“不好。”白染背过身去。
吃罢糕点,白染洗净双手,端坐在书案前欲温习功课。案上不知何时竟多了叠裁好的纸,裁得整整齐齐干净利落。他心中正要感谢,却瞥见面上那张附着的一行小字,知晓了是何人所为,便将这纸揉作一团,丢到脚边。忽想到什么,拾回纸团展平,改了上面几个错字,仍觉不满意,又认认真真将这句话誉在一旁作对比,而后又重新将它团成一团,置于砚旁。
伴着风抚竹林“沙沙”响声,墨澄空一夜好眠。隔天起了大早,就随着其他小童一道帮衬做工。小童一职本就不甚辛劳,再者他嘴甜人勤快,大家对他更是颇多照拂。这会儿正遣他送洗围棋,他便悄悄摸到“志学”堂,想瞧上白染一眼,正遇上白染立于堂前,领众弟子晨读。他站得笔直,犹如一株翠竹,神情虽无冰冷,但也淡漠至极。
久等也不见他看向这里,墨澄空心生一计,抓起一颗棋子朝他丢去。岂知这白染不瞅不睬,甩手便将棋子击回门外。墨澄空偏不死心,如此反复数次,竟惹得几个弟子侧目。
白染道:“专注。”一个挥手带上了门。
墨澄空讨了没趣,拾回棋子欲离开,忽被人揪着衣领,直拎至回廊处才放下。
这没来由的一折腾弄得他十分不快,正要发作,只听这人愠声道:“小小童子竟来此处撒野!你是何人底下办事的?”
他心下暗叫不妙,此人八成是什么主管、总务,便强装出一副涉世未深、懵懂无知的样子,想着认个错、服个软,指不定就免去一顿责罚。可仅这抬头一眼,直叫他僵在那里,久久不敢动作。且不说这人长相与白染有五六分相似,只这佩剑上“苍生”二字,谁人不识?来人竟是白家宗主,白衡!
苍天!这报应与劫数还真来个没完啦?
墨澄空也是站得笔直,于白衡怒视之下仍一副从容自若的模样,两眼淡淡地看着对方,一手捧着棋盒,另一手在……偷掐大腿?呜呼!要不是脸僵腿僵他早就跪下哭了好吗!这种时候谁充英雄谁就是傻的!
“你似乎不很怕我。”白衡好气又好笑。
怕怕怕!我当然怕!放眼整个修仙界,敢问谁不怕你?
“你可知我是谁。”白衡见他不言语,想是这小子不识得自己。
知知知!我当然知!你白宗主当年“‘苍生’出,万鬼哭”的事迹谁人不晓哇!
“一直不吭声,不怕我打你么。”白衡有些无可奈何。
墨澄空此刻有些错乱,竟还微微一笑,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白衡见他回应,正要训话,忽见白楠从转角处过来,行了礼,道:“叔父,姑姑准备下山,您可要去送一送?”
“不是要住上一阵子么,怎走得这样急?”白衡问。
白楠回道:“只知是孟家差人来请,旁的没说。”
“好。”白衡又转身向墨澄空,“下不为例。”说罢便同白楠一道离开。
得……得救了?
墨澄空抻直脖子张望着,确认两人走远后,一个放松跌坐在地。一阵揉脸捶腿,方才起身去送棋子。
虽近五月,山中竹林阴翳,倒很是清凉。用罢午膳,白染取了些书,独自往山中去。原的先生告辞外出游历,再请的一位不知何时来。这几日除却晨读,别无他事,便总携书外出,日落方回。
白染还未踏入绿地,只见一名家童蹲着弄水玩儿,嘴里还不住地念叨什么。
今日此地竟是有客。白染暗想。
那人起身走近,让他看个真切。家童素服虽削去几分风流,却仍难掩其光华,反生出一份清姿。要论不足之处便是那眉间一点红痕。
昨日一场闹,加上今晨学堂一戏,白染即是不想记得他也难,便不再多留于此。
回至住处时正遇上白樱,二人互行了礼。白樱笑问道:“今日回来得如此早?”
“有人。”白染略一欠身,进了房里。
白樱颇有些无奈。他虽与白染非同胞兄弟,但真真是把他当亲弟弟爱护。只这白染自小因体虚身弱足不出户,鲜少与人往来;又因父亲管教甚严,青葱年少竟也一脸沉郁寡淡。他两个做兄长的只能着急心疼,也不知如何与他排解。
墨澄空于梨树下倚了半晌,看暮色将至,便起身拍拍土,往山上走去。
林间清寂,偶有鸟鸣,以及阵阵呜咽声,似是幼兽。墨澄空循声寻去,只见一处陡坡上挂着个小娃娃,约莫四、五岁,小手死死扯住草根防止继续下坠,眼泪和泥沾了一脸。见他来了便哭喊:“姐姐!姐姐救我!”
喂喂喂,哪门子的姐姐呀……墨澄空嘴角抽搐,只好以“童言无忌”慰己,随即跃落至小娃娃身边,抱起她轻蹬几下回到平稳处。
小娃娃吓得不轻,埋进他怀里不肯答话,只是哭。
还是带回白家较为稳妥。他想着,柔声问道:“跟哥哥回去可好?”
小娃娃仰脸看他,轻“嗯”一声。
白家几代人与众弟子这会正齐齐坐于饭厅用膳,奶娘跌跌撞撞进来跪在众人面前,悲泣道:“姑娘、姑娘不见了!”
众人皆一惊。
白衡怒喝道:“怎么回事!”
奶娘伏倒在地,不住地颤抖:“奴、奴婢不知……”
白衍见状一手稳住白衡,而后搀起奶娘,赔个不是:“大姐见谅,家兄一时心急,并非有意冒犯。可否请你将芊芊走失前后细细说来?”
“尊上折煞奴婢了。”奶娘稳稳情绪,道:“午后姑娘闹着要寻夫人,好容易才哄睡下。奴婢见她睡得沉,便趁空去厨房炖鸡蛋羹。姑娘每日午起都要吃一碗的。再回房里她已不见了,内外庭都寻个遍……我不该放她一人……我……”禁不住又哭了一阵。
白徽虽随父亲守在平宁孟家,却时常携幼女芊芊回翠忘小住。今日因事只身下山,留芊芊与奶娘于此。
“别是跑进山里去了……”白樱喃喃低语。这翠忘山本就险峻,又常年笼于云雾之中,常人一个不察尚会踏空跌伤,更何况一个五岁的孩子。
白衍见众人均焦躁起身,便说道:“阿染留下重查内外庭,时莞、竹集及众弟子随我进山。”
“子季,我也……”
“兄长,你候在此处即可。那孩子不知躲哪去,兴许饿了就自个找来了。放心。”白衍道。
数年前清灭鬼族之时白衡落下腿疾,至今未愈,索性将外务全权交付白衍,自己则主持家务,不曾多行。此时知他何意,便不再坚持。
暮色愈发深重。白染已将内庭翻覆查了三次,正往外庭来,忽有歌声入耳,唱的是《江南春晓》。少年音调舒缓温柔,时有童音掺杂其间。
芊芊?他循声而去,踏入小童起居院,见二人相对坐于院中,墨澄空用湿布给芊芊擦拭脸、手,一边耐心地教她唱歌。
还未出声,墨澄空倒先瞧见了他,笑道:“公子不进来坐坐?”
白染有意避开他的眼神,沉声道:“芊芊,你过来。”
芊芊见他脸色不好,下意识往墨澄空怀里躲,怯怯地喊:“三哥哥。”
白染蹙眉:“诸位叔父兄长都急坏了,你还不快随我去?”
芊芊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又一头扑进墨澄空怀里,嚎啕大哭:“我不要去!我不敢去!”
墨澄空托起她,轻抚后背,对着白染道:“好容易才哄好,又让你给惹哭了。这女娃娃既是你家的,我便好人做到底,亲自送还与你们。”
芊芊听闻抹抹眼泪:“姐姐救我!叔父哥哥们怕是要打我屁股。”
“好好好,救你救你。你这般淘气,是该打一顿长长记性。”墨澄空已放弃去纠“姐姐”这一称呼,抱着芊芊随白染一同前往饭厅。
众人无所获,陆续回到这里。白衡来回踱步,一见人来便上前询问。白衍也是不住叹气。“来了来了。”樱、楠二人快步踏进饭厅,身后紧随着白染等人。
芊芊从墨澄空身上下来,走至众人面前挨个儿行礼道歉。奶娘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