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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安观-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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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过神,沈抟站在一条熙来攘往的街道上,身边围着很多人,都朝着一个方向张望。
 琉璃金瓦,绿柱红廊,琴歌袅袅,碧云环绕。却是一家瓦肆勾栏。只见一个白脸尖嘴的汉子,正推搡几个孩子。两个小女孩豆蔻年华,抱在一起嘤嘤哭泣。一个男孩更小些,蓬头赤脚,被一巴掌搡到地上,连踢带打。
 那汉子仿佛怕人不知,高声叫骂:“小畜生,养你几年,白吃多少粮食?倒不让卖?!要再不进去,今天扒你一层皮!”
 沈抟眉头一挑,伸手拉开这汉子,低头一看,这男孩十一二岁,蜷缩身体,脸颊通红,嘴唇渗血。一抬头,额角淤青,双眼含泪,眉清目秀,正是薛竹!
 





第23章 迷魂阵难敌心头惧
 沈抟心下一转,便明白,必是入了幻术迷阵。知道想出迷阵,不过守住心神,最忌惊怒伤忧,被牵着走。薛竹的迷阵他也闯过,却无如此逼真。
 刚一错神工夫,小薛竹被两个人拖拽而入,稚嫩的声音不住哭嚎,喊着道长救我!神仙救我!!
 沈抟心尖一抖,忙敛心神。道法流转,趋于平静。一弹前襟,踏步而入。
 一入门便是个小房间,眼前的男童,正困在两个衣冠散乱男人中间,瘦弱得脊背上伤痕交错。白绸中裤挂在脚踝上,臀腿上大片青紫,幽密之处纳着一个红穗子的玉塞!
 沈抟眉目一狞,右拳横扫,却兜了个空。从幻影中穿了过去。
 再看前面这人,把男童头上的发辫拽紧,往双腿间一压。后面那人,抬起少年的臀胯。。。
 沈抟强持守静,几不把银牙咬碎,转身出门。
 刚一踏出,场景变动,换了间华丽奢靡的厅堂。月到中天,灯红酒绿。无数人推杯换盏,丑态尽现。沈抟一刻不停,往外便走。得到门口,正遇一白皙秀挺的少年,从马车上踏足而下。脚踩一双金丝黑缎的方头履,上着琥珀色深衣,松搭金带,垮顿衣绳,露出大半个胸口。外罩半透黑纱大氅。长发半散,耳嵌明珰。
 沈抟吐口而唤:“郁离?”
 下车的少年悠悠一望,娇媚入骨,尽态极妍。上下打量沈抟,启唇先笑:“您是位,道长?怎么?修道清苦,到我们这凡俗游历呀?哈哈哈”
 沈抟沸血淋头一般,一把抓住这少年手腕,又叫一声:“郁离!”
 少年用力挣开,眉头一皱:“谁?我叫赤墨,道长改天再来光顾吧,我今天有了酒,想早歇了。”
 里面几个青衣的汉子接出来,殷勤的问:“墨官儿,有事?”赤墨又瞟了瞟沈抟,摇摇头:“没事,可能认错人了,回吧。”
 沈抟眉头狂跳,胸如擂鼓。伸手入怀掏了掏,只有南冥,划破右手食指,画了一个正身符在胸前衣襟上。左手法诀一扣,略清明了些。
 沈抟并不知这迷阵出口在何处,只好漫步而行。虽有道法镇压,心中明镜一般,知是幻象。仍忍不住回想此前所见。眼看薛竹红尘流离,泥淖求生。五脏似乎害了疮疖,闷痛非常,不得宣解。
 走到街口,长夜清冷,散了些心烦。左手略一掐算,朝东方走去。他找不到出口,便想先找到薛竹。二人同时入阵,薛竹没穿道袍,沈抟情急之下心电一转,把所有符箓,朱砂,薛竹的阵剑,并一堆杂乱之物一起掏出,都给了他。自己手里只有南冥。气息收敛,持剑而行。
 没走出一射之地,一步踏进座小小的义庄,空棺倾倒,座椅散乱。薛竹素袍道冠,一手扶住椅背,跌坐在地,涕泪横流,抬眼望着沈抟问:“师父,原来。。。你买了我来,就为了无痕火,是吗?”
 沈抟摇头:“现在,不是了。”
 薛竹情绪难控,浑身颤抖,嘶吼道:“你撒谎!你求多年长生,如今有望,怎么可能放弃!”
 沈抟声音虚浮:“我从不撒谎。”
 薛竹冷笑:“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无痕火怎么找?三代闰九月,纯阳之体,千年难遇。你怎么舍得放手!”
 沈抟忽地心里一空,赶紧又画正身符,就地打坐,牙关紧咬,冷汗频频。
 再睁眼时,竟坐在漫天的大雪里。万鬼扑身,薛竹身形踉跄,手持南冥在前拼杀。浑身浴血,几不能支。
 沈抟赶上两步,见他左手疾掀硬挡,手指几处伤可见骨,身形闪烁,护着左胯间,一个小小的药葫芦。。。
 裂帛一声,沈抟心弦绝断,七情六欲澎湃而来。耳鸣眼热,喉痛胸闷。挺剑而上,招招刺空。
 忽地邪祟全无,薛竹摇摇欲坠,撑着肋下转过身来,满眼眷恋,道:“师父。。。为何瞒我?”
 又有赤墨浅笑嫣然,醉态迷离,朱唇轻启:“道长,你骗我,原来你从没喜欢过我。”
 又有年少时的薛竹,衣衫不整,抱膝哭泣:“爹娘不要我,师父你也不要我。。。”
 一时间无数人影忽现忽隐,皆是薛竹。少年的,青涩的,痞气的,乃至双目流血的,缺手少臂的。沈抟彻底崩溃。头痛欲裂,泪如雨下,声似哑鼓。站立不稳,单膝撑地。
 反反复复摇头哭喊:“我不是!我不是!相信我!!”
 无数人影齐齐沉默。哂笑,凄然,敬仰,迷醉,各种表情一起望着沈抟。
 沈抟南冥反握,哆哆嗦嗦剑尖直晃。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一寸寸往脖颈移去,喃喃自语:“相信我,相信我。。。我自证,我从不说谎,相信我。。。”
 沧啷一声,二剑相撞。沈抟被带得翻倒在地,脑中一凛,清醒些许。低头察看,薛竹的阵剑飞荡而来,正砸在南冥吞口上。
 薛竹左手夹着三张黄符,衣冠尽颓,发丝散乱。疾步赶来,气喘吁吁的问:“不是,你。。。能不能别总自戗?不是兵解就是抹脖子。就这样还长生不老啊?我看你长命百岁费劲啊!”
 一边胡说八道一边走近,低头看沈抟神情不对,吃了一惊,蹲下扶住他:“师父?你遇上什么了?”
 沈抟翻手抓住他手腕,手指深陷,嘶哑唤道:“郁离。。。”
 薛竹心中忧惧,沈抟从来浅淡刻薄,万事无碍。即便伤魂失语时,也从没哭过。此时却泪流不止,双眼红肿,神情惶恐。薛竹不知如何开解,只得展臂抱住他,轻抚脊背,悄悄问询:“怎么了?又伤了魂了?”
 沈抟仪恒道流转周天,很快平静。站起身抹抹脸:“你那边肯定僵尸围城了吧?”
 薛竹一拍大腿:“师父你怎么知道?!我快吓死了!”
 刚一入阵,薛竹立时明白。赶紧翻找手中符箓。抓出一张艮戌镇业符,一张巽未醒神符,一张兑卯缓行符,围在身周,长剑镇住。自己坐于阵中,开始细看手里物件。沈抟不用乾坤本符,雷震巽风居多。薛竹赶紧拧开朱砂盒子,自画所用。
 没等齐备,便有源源不断的尸首,一身僵硬从虚空里踏出,戾气冲天,横略而来。
 薛竹打个冷颤,不敢细看,符箓飞出,风泽雷火,全数灭尽。
 薛竹同样看不出阵眼,就想先找到沈抟。凶尸奇形百怪,越发恐怖。吓得他魂飞魄散,肝胆俱裂。通感灵动,心中凶戾狠绝。薛竹道法流转,正身,醒神,贴了一身,还是怕到不行。
 扔几个铜钱摇卦,不出意外的话,沈抟就在西方,层层凶尸挡路,薛竹双腿发软,周身无力。看了看怀里这一堆东西。。。忽然咬破舌尖,疼得浑身一紧。向前便冲!
 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发现了几欲自刎的沈抟。疾奔飞略,料定不及。剑指一屈,长剑飞射出去,这才撞开了南冥。
 沈抟剑指一挑,南冥归鞘,薛竹也一招手,长剑飞回,叫他反手竖持在背后。所以这样看来,薛竹这把长剑业已通灵,只是剑名。。。他一直没说。
 二人往前几步,就看到一个妖冶男子拦在路口。长眉凤目,下颚微尖。大雪天穿了个单薄的水红深衣,头发松松结在肩上,发带飘飘,蜂腰紧束,绑腿赤足。
 手里拿把琥珀色小扇,一脸恍然:“还说不是契弟?我都看见了!”
 薛竹知是着了他道,嘴上不肯落下风:“少在那闪舌头,就你这浪样,还好意思说人家呢?你卖不出去了是不是?”薛竹气他捉弄得沈抟险些自杀,污言秽语源源不断,花样翻新不落窠臼!
 对面根本骂不过他!
 沈抟也有点招架不住,伸手拦住薛竹,道:“韩九,不,应该叫胡九吧?你们狐仙从来都是佛修,这次为什么祸害妇人?”
 韩九扇子一收,拧眉瞪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祸害妇人?我佛修我又没出家?我娶媳妇你也管?”
 薛竹歪头打量韩九:“死狐狸精!还说你没作怪?那珍珠为什么疯疯癫癫的?”
 韩九扇子一指:“你个兔儿爷!你懂什么夫妻之事!”
 薛竹手里三道离火符全丢了出去:“妖精!你说谁是兔爷!”
 韩九扇子一磕,符火一一砸灭:“原来你俩真是道士啊!!我还是第一次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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