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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星!”拜月冷道。
瞻星闭嘴不说了。
宋虔之进屋先洗手,叫陆观也过来洗手洗脸,他随手便拧干帕子递给他。
瞻星在旁眼睛鼓得老大:“少爷……”
拜月拉了拉她的袖子,两个丫鬟退到帘外去,从门帘缝隙中,看见里面宋虔之指给陆观,似乎是他的脖子没擦干净,宋虔之用帕子随手就帮他擦了,又见陆观宽了外袍,宋虔之帮他擦了擦胸膛和肩背。
瞻星惊疑不定地看拜月,将两手拇指对屈,目光带着询问。
拜月神色凝重,只不说话。
“行了。”陆观食指在脖子后拭了一下,擦干净了。
“去见我娘。”
宋虔之话音未落,陆观险些平地摔,咳嗽道:“现在去?”
“对啊。”宋虔之道,“今夜就出城。”
看到宋虔之嘴角挂着一抹笑,陆观松了口气,知道他在开玩笑。
宋虔之捏着陆观的手,含笑望他:“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陆观俊脸通红。
“不过先不告诉我娘。”宋虔之说。
陆观点头:“嗯,别吓到你娘。”
宋虔之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咳嗽,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觉得陆观好玩儿,揉了揉他的脸,把他牵到床边,蹲下身去。
“你干什么……”陆观话音未落,被宋虔之脱了靴,按在床上安坐。
“来个人。”宋虔之高声道。
拜月、瞻星两个本就在门帘外,走了进来。
“打水来给陆大人洗脚。”
陆观脸通红,嘴唇发烫,干燥,微张了张:“今夜不走了?”
“明天一早再走,太匆促了,我娘身子不好。我去看看她。”宋虔之朝丫鬟吩咐,带陆观去澡房。
陆观却道:“等你回来,一起去洗。”他耳朵通红,嗓子干燥发热,一只手拉着宋虔之的手,拇指摩挲他的手指。
宋虔之笑道:“好吧,那你等我。”
拜月与瞻星脸色苍白地在门外等着,瞻星忍不住问:“少爷,怎么把陆大人带来家里……”
“以后陆大人就是我哥。”宋虔之道,“你们伺候他就像伺候我一样。”
瞻星还想问,被拜月使劲在臂上一拧,瞻星愤然看了一眼拜月,宋虔之已经脚步轻快地往母亲的院子走去。
一路行来,院子里竟一个人都没有。宋虔之眉头拧了起来,一直走到房门外,隐约听见房中有人说话,像是母亲的陪嫁。
拜月走上前去叩门。
里面说话声立刻停了,从厚厚的牛皮帘内探出来一张又圆又白的脸,见到是宋虔之,丫鬟欢天喜地地叫了起来:“少爷回来了!”
屋内传出咳嗽。
宋虔之快步走了进去,一室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药味,屋里通着地龙,加上不通风,闷热难当。宋虔之刚进来,就感到浑身冒汗,耳朵冒烟。
榻上那个熟悉的身影靠在软枕中,从被子里向着门的方向伸着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手上皮肤苍白得毫无血色,干巴的一层皮裹着细瘦的骨头。
宋虔之抢上两步走过去,握住周婉心的手,屋里只有他母亲的一个陪嫁在,年纪与母亲相若。这时为他搬来矮凳让他坐下。
周婉心又瘦了不少,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白混浊,眼黑却晶亮得透着丝丝冷意。
“我儿回来了。”周婉心用最大的力气紧握住宋虔之的手。
宋虔之双手合握母亲的手,把她抱在怀里,眼眶不禁一酸。比他离开前,母亲抱起来更轻了。
“娘,我回来了。”宋虔之极力控制住颤抖的嗓音,让周婉心靠在他胸膛上,这时他才看清,他娘双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白了,就在这短短半月之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周婉心咳嗽了两声,眉心深锁,忍着咳嗽,深深吸气,整个身体克制不住向上弹动。
宋虔之一把抱紧周婉心的肩,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感到她整个身体都在拼命地挣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折磨这个可怜的女人。他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抱着她,以骨肉相慰藉。
不一会,周婉心平静下来,松开宋虔之的手,向旁边看了一眼,婢女捧来泡了药材的温水。
周婉心喝下去后,瘦得只有颧骨高耸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
“娘,待会我让人收拾一下,秦叔给了通行令,明日一早,咱们去夯州,先避一避,等京城安定下来,再回来。”
周婉心一把抓住宋虔之的手腕。
宋虔之被她抓得有点疼,却没有挣开,静静反握紧周婉心的手。
“我要与安定侯和离。”
宋虔之听得心里一惊,想要看看母亲的脸,却看不见,周婉心还紧紧握着他的手,跪也跪不下去。
“小姐……”婢女不忍,哭了出来。
宋虔之大气不敢出,听见他娘继续说话:“那个女人进门来了,那个女人进门来了……你爹一直没有与那边断绝关系,他在骗我,他一直在骗我……”周婉心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又忍不住咳嗽。
宋虔之轻轻拍她的肩,哄周婉心道:“和离就和离,娘不想跟他过,就不过了。”
周婉心点头:“到了夯州,你替我写一封和离书,我要,我要进宫……”
周婉心说着说着,便精神不济,靠在宋虔之的臂弯里,手松开来。
宋虔之一手托住周婉心的腰,扶她躺下,拉起被子为他娘盖好,坐在榻边,眼圈忍不住红了,呼吸之间,鼻腔里的酸楚令他眼中泛起泪光。他伸手摸周婉心宛如稚童的睡颜,只有睡着时,周婉心是安静又平和的。
他的手摸到周婉心全白的鬓角,那些发丝像一根根钢刺,扎得宋虔之手指弹跳起来,蜷起了手掌,掌中仍觉得痛。
这晚京城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且风大,吹得人遍体生寒。
宋虔之来到院中树下,将母亲的贴身婢女叫出来,问她自己不在家中时都发生了什么。
那婢女先只是哭,哽咽地说:“小姐整日无法入眠,奴婢只有按杜医正吩咐,在她水中放了些安神药粉。早知少爷今日来,不该放那药……”
宋虔之摆摆手:“让母亲多睡一会,你没有做错。”他掏出手帕来。
婢女拭去泪珠,小心地瞅宋虔之,见少爷确实没有生气,通红的鼻翼急促呼吸数次,平静下来。
宋虔之淡道:“外面那个女人被带进来了?”
“本是老夫人让重孙认祖归宗,开祠堂过后,除夕那天夜里,小姐身子见好,便说到正堂坐坐。好说歹说,小姐也不肯就在房里休息,到了守岁的堂屋里,不仅老夫人在,外面那个也在,与老夫人有说有笑的。老爷抱着他的宝贝长孙,一家人和乐融融,哪儿还有我们小姐立锥之地。”婢女语气带出了恨意,“小姐的病,半是那年小产落下的病根,半是这些年老夫人给她的气受,这么避着躲着,想不到侯爷今年直接将外宅接了回来,与老夫人一堂过节。少爷走前,老爷就已将与外宅生的儿子带回来,现在……现在只当没有我们小姐这个人了。”说着婢女嘤嘤地哭起来,极力压抑着哭声。
“别哭了。”宋虔之道。
婢女收了声。
“在母亲面前,不要哭丧着脸。”
“我知道,在小姐面前我们这些下人不能哭。可小姐这样,让人看着心里难受。”
宋虔之长吁一口气,白气在空中化开,杳无踪迹,他的眼随之眯成一条线。
“大夫说只要平安熬过这个冬天,母亲身子就会大好。你们悉心照看着,千万不能出差错。”宋虔之没有多说,让婢女先进去。
拜月、瞻星走了过来,瞻星将一个手炉塞进宋虔之掌中。
“少爷不要太难过了。”拜月劝道。
“这下少爷回来了,正好给夫人好好出一出这口恶气,您不在府中,那野种得意得要上天去了。不过程阳少爷倒是不爱搭理他,他几次三番去找程阳少爷出去吃酒,都吃了闭门羹,脸色好看得很。”瞻星幸灾乐祸地笑道。
宋程阳是宋虔之三叔的儿子,离开京城前见过一面。是个聪明人。宋虔之深深吸了口气,将胸中那口闷气呼出,摸着手炉,觉得没那么冷了。
“那个女人接回来,有什么说法没有?”宋虔之转身,问拜月。
“这没有,只是住在府上……”
瞻星抢白道:“和侯爷住在一起。”
拜月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得瞪瞻星。
宋虔之冷笑道:“很好。”
回到房中,看到陆观好奇地在看他的书架,手里捏着一卷书在翻看。一星昏黄的灯照着,宋虔之一身的冰冷都被驱散不少,打起精神问道:“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