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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一乾捧着一堆包小姐的美女小广告,简直要把眼睛笑没了,二话不说,撸袖子开贴。
电线杆上、树上、马路牙子上、各种门柱子上……凡他所到之处,没有一处被他放过。
他还小,腰身很软,但那也经不住老弯腰再起身的循环动作。大冬天的,愣是给他热出一脸汗来,他回头看看自己贴过的小广告,心里忽地生出无限的期待。
旧时和陈萌一起玩过的西天取经的游戏,他总是退回起点很多次,如今他觉得,自己正站在起跑线上,他听见发令枪响,他看见自己至少已经冲出了起跑线。
不过人也有个乐极生悲的时候,等他再贴完一摞,起身抹汗的时候,郁闷地发现贴得太得意忘形,妈的,迷路了。周围的布局不是他今早上过来时见过的模样,四周空荡荡的,楼房都在争先恐后地攀比谁更矮更锉,颜色灰旧不说,样式还十分特立独行。
行人很少,来往的都是些稀稀拉拉的电瓶车和老洋马,与市区的模样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这时候走一路贴一路的好处水落石出,沿着贴过的路走回去就行了,不过不远处有个大型的钢铁棚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钢铁棚子外围是一圈铁栅栏,大白天的,大门紧闭,没有生气的模样。
邵一乾一边捶着腰,心里的好奇挡都挡不住,遂轻手轻脚地靠过去看。他从门缝里觑了一眼,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门后一条大狗突然朝门扑过来,摇着尾巴开始狂吠。
他“妈呀”一声,反射性往后一退,一屁股摔倒在雪地里。这狗这么叫,他不知怎么的心里莫名开始打鼓,眼皮也开始跳,某种强烈的预感如同钱塘江涨潮似的,“哗啦啦”一下子淹到了鼻子下,叫他浑身都窜上来一层鸡皮疙瘩。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七,爬起来就往附近民居聚集的地方跑。
太邪乎了!
四周空得连个能挡风的地方都没有,民居看着挺近的,在雪地里跑起来,那个距离怎么还越跑越远了!
身后随即跟来脚步声,他扭头一看,一条还拴着狗链的大狗猛地扑过来,严丝合缝地把他扑倒在地。
邵一乾瞳孔骤缩,想起了街坊邻居都爱唠的闲磕,说是大队上的一个光棍好容易取了个老婆,结果第二天下地去,回来的时候,就直接变成了鳏夫,那新娘子去上厕所的时候被家里认生的大狗咬成了肉渣。
他还这么年轻——
狗粗重的呼吸堪堪贴近他面门处,它嘴里的腥气全都扫在他的脸上,他近得能观察到这条狗耷拉下来的舌头上密集的刺,但也就这个程度了,因为狗的主人拉紧了狗链子。
“来了,怎么不进去看看?”
狗主人带着蓝色的医用口罩,浑身都裹在白大褂里,连头发都一丝不苟地塞在蓝色帽子下。听不出语气是因为滤过了一层口罩而变得奇怪,还是因为本身就阴阳怪气。
邵一乾急喘几口气,手里的小广告撒了一地,他小幅度地摇摇头,强装镇定道:“不、不了,我爸就在路口等、等我回去。”
狗主人假模假样地扫了眼他身后,虚着嗓子道:“大冷天大城郊的,小孩子家家的,快回去吧。”
邵一乾机械地转过身,压抑着想快跑的强烈冲动,把腿迈得连膝盖都没打弯。
但走得再平稳,走出不到十米远,身后就有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搂了起来,来自头顶的声音十分凶狠:“既来之则安之!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盘儿?岂是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老李!”
邵一乾全身都被制住了,他根本就不是这人的对手,身后的人把他全身各个能活动的关节都压制地十分紧,连挣扎的余地都没留给他。
心里腾起一丝冰凉入骨的寒气,慢慢地顺着全身的血管开始流遍全身,他知道,这种感觉叫极度的恐惧。
他脑子顿了一小会儿就又开始转,看着缓缓合上的大门,还有重新被栓到门上的大狗,不知道这个大钢铁棚子里净藏了些什么鬼东西。
一时间,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这也许是个掏人心挖人肝的窝点。
很快,邵一乾就被扔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囚室里,心跳得太快了,几乎叫他有些喘不上来气。
厂子里有股奇怪的味道,很像是小时候小女生涂的指甲草的味道,还是混着明矾的指甲草,这味道刁钻地钻进嗓子眼里,叫人受不住有些想吐。
他下意识抬手扶住喉咙,才发现胳膊都软绵绵地没有力气,不对,不只是胳膊,是全身都没有力气!
“邵一乾,是你吗?”
身后有个声音异常耳熟。
邵一乾回头去看,登时血都凉了三分,那囚室的深处还有三两个孩子,都软趴趴地伏在地上,只有一个孩子蜷着胳膊缩在角落的阴影里。
那个孩子扶着墙慢慢站直,一步一拖沓地从黑暗里走出来,脸渐渐开始清晰——
言炎。
言炎走了一步,快到他跟前的时候,终于没了力气,脚下一绊,狠狠摔下来。邵一乾眼疾手快地往下垫了一把,这才叫他避免了磕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的风险。
邵一乾心里一时哭笑不得,这种团圆方式真是别具一格,他把言炎拉过来扶正,叫他靠在自己身上,小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多长时间了?我爸妈他们知道吗?”
言炎摇摇头,看上去脸色有种不祥的惨白,许久都未退净的婴儿肥这会儿都没了,半侧脸的酒窝也变浅了许多。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疲惫,不过神志还算清晰:“你还记得那个阴阳眼吗?你刚走,我回去的时候,被他一麻袋,套晕了。这是个废旧的制药厂,我数过,一共有五个人。”
他说到这里,似乎是冻得厉害,不由自主地往把自己团得更紧凑,歇了会儿接着道:“每天有两个人在这里守夜,另外三个人,一个负责把药运进来,一个负责把做过人体实验的药运出去……哦,就是把药喂给人吃,吃不死人,他们就认为药物过关的那种实验……我听隔壁的大人说的,剩下那个人负责逼你吃药。”
邵一乾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警惕地看了看囚室的栅栏外:“没事的没事的,我带你出去。”
言炎掏出一个大容量注射器,困倦地几乎要闭上眼睛:“你进来的时候,被他们打了一针,你是不是觉得没劲?听说是肌……松药。马上等到中午饭点左右,会有人来灌药,他会把门打开……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邵一乾把那注射器拿到对光的地方看了两眼,那里头的液体是纯血红的,一看就是人血,是谁的也不用问了,一定是言炎从注药点重新把针头扎进血管抽出来的,多少能有些药物成分。
言炎强撑着眼皮,又站起来走到栅栏门的一边,站稳了,指了指另一边,示意邵一乾站在那里,紧紧握着栅栏门,似乎做好了某种飞蛾扑火的准备。
栅栏门外全是老旧的大机器,怪模怪样,但都一划的锈迹斑斑,一看就要进废材厂的那种报废类型。
日头将拐过中天,果然有人来开门。
邵一乾和言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囚室里没有阳光,漆黑一片,那人推门进来的时候,估计也没预料到会有人躲在门后算计他——
言炎拼了一条命,把那人刚推开的门又狠狠拍了回去,听动静都知道他拍得有多用力。邵一乾从门缝里把那人胳膊拉过来,抬着注射器就戳进那人的肉里,把血全推了进去。那人戴着防毒面具,声音就全压在嗓子眼里,喊叫的声音到不太大。
邵一乾很会打架,知道下手到什么程度能叫人彻底不能还击,他随手抄起门上的大铁锁,然后狠狠拽了一把那人胳膊把他头拉得撞在门框上,挥着胳膊就把铁锁砸上了人脑袋。
“搜他身,把那什么什么药搜出来!”
不用他交代,言炎早都抓着两管药站好了。
诡异的是,那人被砸了一下之后,非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还捂着自己前胸,浑身开始发抖,有白色的泡沫从防毒面具下淌出来,然后全身痉挛了一阵,就没了动静。
邵一乾一看,乐了,甚合我意,冲言炎比了个大拇指:“你那血比那什么玩意儿肌松药都好使。”
言炎拉着他跳出栅栏门,跌跌撞撞地往外跑,没力气说话,就没搭理他。
厂子占地面积十分大,这一排看过去,我的妈,全是如出一辙的小囚室,这帮赚黑心钱的人胆子真比天都大,半夜做梦不怕冤魂索命么!
大也有大的坏处,这里出了事,隔着大老远的,同伙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