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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凤台以为自己会失眠,但他一沾枕头就昏死过去。醒来时他首先去抓手机,蒋桐回复了他的消息——昨晚他果然早就睡了。
“出去玩注意安全,偶尔也看看书。”
温吞,老派,不动声色。典型蒋桐的回复。幸亏肖凤台独住一间房,可以肆无忌惮在床上翻滚一周,笑得像个傻子。
“才醒。”他腾地从床上翻起来,单手打字:“你今天要去实验室吗?“
“马上就到了。”这次蒋桐很快回复:“一会儿会和教授初步聊一下,明天正式开始干活。”
“你在大学里面了?”他装做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听说整座学校像一栋园林,你要在一栋带飞檐和廊柱的老房子里做实验?”
蒋桐收到消息时正走到生物楼门口,望着面前风格现代的玻璃幕墙大楼与尘土飞扬的柏油路。他哑然失笑,抬手拍了一张照片给肖凤台。
“看来我被表哥骗了。”过一会儿,肖凤台回复道:“他去交换,把燕大形容得像个古代御花园,原来真面目是座工地。”
“一部分校园确实很美,等你有机会来北京,我带你逛逛”蒋桐突然心血来潮,想逗他一下:“这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
“你要说话算话。”发出消息,肖凤台收起手机,拖着行李登上出租车。他把手机中蒋桐发来的照片放大,伸到驾驶座:“司机师傅,去燕大里面这座楼。”
第26章
肖凤台计划中唯一的变量是他无法控制蒋桐的时间表。为稳妥起见,他只能尽早就位,守株待兔。生物楼大厅里冷气宜人,肖凤台坐在行李箱上玩手机,他单手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无法专注于任何一种应用程序,只是听到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蒋桐是和一名中年人一同走出电梯的,肖凤台猜这就是他口中的学界知名教授——比他想象中要年轻。他从行李箱上站起来。蒋桐渐渐走近了。天色多云转晴,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在他所站的角落,后背先是晒得发热,然后感到细微的麻痒。
他站在原地沉默无言,然而心里十分清楚,蒋桐是不可能看不到他的。肖凤台甚至确定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暂交汇过一秒,然而蒋桐的视线像蜻蜓浮水一样扫过他,很快便转开了。
他头也不回地经过了他。
蒋桐和中年人说笑着走出门,在大门口继续交谈。肖凤台离得远,听到些破碎的句子,无非是食之无味的客套话。两人挥手作别,中年人折返乘电梯,蒋桐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生物楼。
在肖凤台所假设的种种可能性里,唯一的不同不过是蒋桐惊喜程度的差别罢了。他愣在原地,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感到难以置信。
难道是他看错人,刚刚路过的其实不是蒋桐?
然而在肖凤台信以为真,几乎要说服自己继续等下去时,蒋桐去而复返,面无表情。肖凤台还没来得及说话,蒋桐一把拎起他的行李箱,快步走出了生物楼。
校园中绿树成荫,可惜古树无法像代谢二氧化碳一样吸收空气中的热度。蒋桐步子迈得又大又急,肖凤台不得不小跑跟随,很快出了一身热汗。
“放下我的箱子!”他终于急了,冲蒋桐大喊。蒋桐没理他,仍以急行军的速度继续向前走。
委屈,疑惑与愤怒混合发酵。肖凤台心头火起,追上蒋桐猛推了他一把:“我让你放下我的箱子!”
蒋桐猛地停下脚步。他转身低头望着肖凤台,目光晦暗,像盛夏暴雨将至前乌沉沉的天空。肖凤台极为荒谬地意识到蒋桐此时很生气,而即便在他们初次见面被他无理挑衅时,蒋桐也从没有如此愤怒。
“你家里人知道你来北京了吗?”蒋桐干巴巴问道。
“我来参加夏令营——”青年身上传递出的压迫感使得肖凤台不得不实话实说:“但是我脱队了,两周后再和同学汇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猜得没错。”他挺直脊背,向蒋桐露出一个略带嘲讽意味的笑容,眼眶却渐渐发热。
“我就是瞒着家人,瞒着学校,瞒着你,一厢情愿地拖着行李来北京找你来了。”
蒋桐的表情软化,也许是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肖凤台的委屈。他放缓声调:“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太晚了”肖凤台低声道:“他们已经出发去上海了。”
他说了谎。夏令营在北京的日程才刚刚开始。但蒋桐的反应令肖凤台产生一种熟悉而糟糕的预感。人生中少数几次,肖凤台让舌头先于脑子行动。
如果蒋桐知道他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他会如何反应?
蒋桐皱眉思索片刻,开始用手机搜索航班信息。
“我送你去上海。”他冷静而坚决地说:“我们坐下午的高铁,今晚就能和你的同学们汇合。”
“我不去。”肖凤台飞速道。
“别闹。”蒋桐烦躁道:“快把护照号告诉我,我现在订票。”
“我说了我不去上海!”肖凤台急了:“蒋桐,你到底为什么不想让我留在北京?”
他不能理解蒋桐异常冷淡坚决的态度。异地而处,肖凤台确信自己会巴不得蒋桐留下——远离新加坡的人际网络,他们可以在北京随心所欲,做所有正常情侣能做的事情。他做梦都想有这么一天。
除非蒋桐果真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比如在北京的第二个女朋友。肖凤台自己亲身经历过,也看过类似戏码无数次上演在周围人身上。他暂时拒绝考虑这种可能。
蒋桐满眼写着不可理喻:“正经酒店都不接受未成年人单独入住你知不知道?留在北京你住哪?和盲流睡桥洞子?”
“为什么不能住在你家里?”肖凤台随口道:“就说我是你在新加坡的学弟,暑假到北京旅游。我可以跟你睡一间房,搭个床就行。”
蒋桐很少跟肖凤台谈及自己的家庭。肖凤台自己一厢情愿,给他安插了典型新加坡大陆留学生的背景:城市中产阶级家庭,没什么钱,也不太缺钱。父母大抵受过良好教育,虽然是半路夫妻,但家庭气氛温情和睦,因此乐于为蒋桐的教育进行投资。
蒋桐不像是大陆有钱人家的小孩。不过既然是北京本地人,又能来新加坡读书,家里总该有一套稍微像样点的房子。肖凤台住惯别墅与独栋公寓,自认为已将标准降得十分低。
然而蒋桐的表情就像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
“你不会想住在我家的。”他低声道。
第27章
走进蒋桐家,肖凤台首先闻到一股呛鼻的异味。这气味以中药熬煮的苦腥气为主调,混合尘土,油墨,隔夜菜与人类呼出的二氧化碳,层次丰富,浓郁厚重,乘千军万马之势扑面而来。他竭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还是情不自禁后退两步,屏息用嘴呼气,以压下胸口翻滚的烦恶。
他做了一路心理建设,自以为能够对任何环境处之泰然。然而吃过猪肉和见过猪跑毕竟是两回事。身处阴暗逼耸,弥漫异味的老公寓,他沮丧地发现自己开始怀念昨晚入住的星级酒店。
“小桐回来了。”方大勇听见大门开阖,忙不迭从厨房中跑出来。他拉开厨房门,一股带着药味的潮湿热气随之飘逸四散,肖凤台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蒋桐显然注意到了他的不适,却选择视而不见。
“这是我在新加坡的同学。”他向方大勇介绍道:“暑假来北京旅游,正好顺路,就来家里拜访一下。”
“怎么不早说一声!”方大勇十分热情:“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你们先坐一坐,我去楼下买点水果零食。”
“我妈呢?”蒋桐问。
“跟蓓蓓去复查了,一会儿回来。”方大勇招呼二人进主屋坐下,又从厨房里拎出水壶倒水给肖凤台:“外面天热,先喝口水。”
水杯是不成对的,杯壁上挂着黄褐色的茶垢,肉眼可见的白色水碱颗粒在杯中漂浮。肖凤台硬着头皮抿了一口凉白开,舌根发苦,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谢谢叔叔。”他强笑道。
方大勇摆摆手表示是应该的,又把电视遥控器找出来放在茶几上。房间中家具极为简单,看得出都有年头了。然而因为到处都堆积着杂物,显得十分凌乱狭小。方大勇虽然一年来痩下不少,对于这间小屋仍然显得过于肥壮,一路走过不是碰倒药盒就是带翻洗脸盆,乒乒乓乓响声不断。
门砰一声关上,方大勇沉重的脚步渐渐远去了。肖凤台和蒋桐并排坐着,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家里地方小,就不留你吃晚饭了。”蒋桐平淡道:“现在你可以看一下航班了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