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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显而易见,对于感情的进退,他一向失当。
和他上条信息停在六月十八日,他向他说晚安,阚君桓回他好梦。
时间是凌晨,但那一夜他并没有睡着,维多利亚港盘旋的海风如若深蓝色的鸥群,被远慢的汽笛引向熹微的白日,他把自己的过去剖白于深暗的夜幕下,像一盏苍白的射灯,暗角里血淋淋的几个字,分分明明是自己的“仍然喜欢”。
唐之阳一旦安静下来,心底就总有这个人的音容笑貌,像浅睡时分的一次惊悸,当他站在万众瞩目的票数第一、主题曲C位的时候,潜意识里的想法是——
这地方这样空廓,明亮得几乎要将影子都熄灭了,在那一片镁光灯强烈、刺眼、干燥的灯光里,阚君桓看得到他吗。
唐之阳叹了口气,退出待编辑的消息界面,给乐时打了个电话。不出意外是于斐接过来的。
“在便利店,要不要吃点什么?”
“第一次公演测评,得到总票数第一位的,是——”
各组练习生面面相觑,镜头转移到每组的第一身上,唐之阳在左下的一个角落,手上抓着他的发带抹额,细碎的额发被汗水湿透,他站在队长的身后,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屏幕上的结果,公布答案的李想一项一项地卖着关子,将紧张的气氛调动至顶点。
“他是一位深受大家喜欢的人,对于组内成员而言,是长兄一样的存在。”
几位年长的可靠练习生被组员簇了出来,是在上一段剪辑里劳心劳力的前辈,他们的脸上带着局促与紧张的神情,组员替他们高兴的表情或真或假,或许有已经认命的释然,或许有为了争取短短镜头而露出的假笑——不论荣誉属不属于自己,偶像总是要笑的。
李想顿了几秒,故意喊出一个练习生的名字,欣喜的表情从他的脸上浮现而出,但李想转而又说:“你觉得会是谁呢?”
经历过山车一般起伏跌宕、大喜大悲的捉弄,那位练习生露出了略带僵硬的讪笑,他挠了挠后脑勺,调整出一个天然而憨气的可爱笑容,他说:“总之不是我。”
李想微微一笑,那笑是职业性的一个弧度,颇有风度的温和敦厚,他说:“未来会是你的。”
那名练习生感激涕零,深深鞠了一个躬,离开麦克风的话语单薄而无力,近乎于透明的唇语,是迭声不断的“谢谢”。
“这位练习生的舞台让人耳目一新,他擅长舞蹈。”
分格的屏幕全部消失,那些似乎还在镜头前跃跃欲试的人,仿佛都被淘汰了,所有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画面,使得逐渐缩小范围的猜想尘埃落定,即便是在讨论猜想,却已经有几个人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舞蹈的组?《塞下曲》A组吧……那组的实力真是让人惊呆了。”
“他们组的第一是谁?我觉得C和队长都能当第一……”
镜头顺从地摇到了这一组身上,注意到镜头的唐之阳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总归有些过于清秀特别的长相,眼尾画长的那点尖尖的眼线痕迹,像是春湖上掠过的一剪燕尾。低位圈的小孩跟他混得很好,捞着他的肩膀提前鼓掌作庆祝状,唐之阳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垂眼笑了一笑,向他们摆摆手,口型一定是在说“别闹”。
“个人练习生,”代表身份的前缀脱口而出,各组都得到答案地大力鼓起掌来,大屏幕上位于票数金字塔顶端的名字跳了出来,李想将台本往心口一按,向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揭开答案:“唐之阳,恭喜你。”
他在登台时笑了,感谢辞诚恳温柔,与舞台上凌厉克制,精确到位的那个人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他总能找好一支舞蹈最动人心弦的关节,这类敏感需要感性的天赋,知己一般的舞伴,在聚光灯的炙烤催化之下,他的光芒破茧成蝶。
室内一片黑暗,只有巨大的电视投屏盈盈发光,在抒情的主题曲钢琴音里,这组的练习生依次发表了对唐之阳的感想,有说他是十分可靠的前辈,感觉只要有他和江河在,多难的曲子都不是问题;也有说他是队伍的强心针,只要他在,所有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乐时是队里最沉默寡言的人,在镜头前他难得地微笑,说了一句非常感谢。
连屏幕的光也因为节目的结束而熄灭了,只有茶几上一点苟延残喘的光源,那是屏幕常亮的手机,不知安静多久,缺电的声音在室内忽然敲打一下,带着某种陌生亘远的回声。一声惊醒般的轻叹低低响起来。
阚君桓拿起手机,光线随之移动,在他的镜片上投出两片青白的方形影迹。
短信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来自自己的,简简单单两个字:好梦。
他动了几下指头,又颇为决绝地删除一切,输入框仍旧一片空白。落地窗的帘子猛然地被汹涌尖锐的雨风掀起,他才忽然发觉有一道没有闭紧的窗缝,在呜呜咽咽地吞吐风雨。阚君桓站起身,赤着脚去关窗,雨水的湿滑与冰冷让他轻轻打了个寒颤。
认识唐之阳的那天,也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那会HP还不是如今财大气粗的知名娱乐公司,他们也不是纪录只有自己能够刷新和超越的巅峰男团,公司的写字楼建在偏僻的市郊,练习室是停车场改造的地下室,终年有着一股霉潮的水腥味,以及浓烈闷窒的汽油味。练习室的使用有时限,总是被公司的前辈们占用,多用五分钟就要交申请,间带着懒懒洋洋的冷眼与嘲笑,来自不同人。
“工资能苟活就行,反正在这样的公司出道就是糊穿地心,团过两年就要解散了,没有必要努力,也没有必要想着一炮而红,现实摆在眼前,那是胡思乱想的白日梦。”
这是阚君桓最常听见的话。和他同期的练习生多数跳槽,剩下一些被现实磨钝棱角,得过且过地混吃等死,那时他还是叛逆期的年龄,越叫他停下脚步休息,他就越不服气,拿了几次月测评的第一名,他升上了出道组,团名原本叫作希望,被大家一致认为过于土气直白,于是改成了HopE。
首字母与尾字母都是大写,是他提出的。他希望生涯的开端与终末都是大写的,是个十足白日梦的想法。
团里的人和他一样,都少年心气,一双手臂伸得很高,要与天顶齐的高度。出道前彻夜通宵,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每天洗三次练习衫,浅色的T恤几乎全都洗旧,旧得发黄,深色的衣服一摸布料,糙得直刮掌心。低血糖与脱水是常有的事情,也不去医院,扶着练习镜走一圈,喝一口葡萄糖继续跳舞。
然而那个他们认为成熟帅气的舞台,在所有打歌节目上获得了几近于零点的分数,没有人认识他们,为了加深印象通宵熬夜想出来的自我介绍词,节目上连说一句话的机会也没有,他们被淹没在其他团体的身后,充当阴影中灿烂笑着的背景板。
私底下关系不错的练习生再也不会替他伴舞帮忙,昔日的朋友对他避之不及,敷衍不耐的聊天之后是某一天突然发现的通讯记录拉黑。连充满希望的组合也士气低下,分崩离析的结局近在咫尺。
在人生的最低处,他遇到唐之阳。
在公司边儿上一家兰州拉面,他和前队长吵过架,对方说他这么意气难平,不如自己带队拿个一位最实在。每个不欢而散的结局都是一个凶兆,来时下大雨,他出一身汗,又淋一身雨,瑟瑟发抖在店里灌了一碗绿豆汤,发现桌边站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扒拉着桌沿看着他,滴溜溜看他那碗消暑的饮料。
没钱了,整店里人,就他一清二白地在喝绿豆汤,老板的白眼要翻到天花板上的吊扇去了。他把碗朝里挪了一下,小姑娘的脸皱了一下,很有要哭的征兆,眼睛水汪汪看着他。他很绝情,除非天崩地裂,他们团走钻石路拿第一,否则绝不向可爱小姑娘妥协。
那小女孩眨巴眼睛,向他说:“哥哥,你好帅。”
他差点缴械投降,结果那头有人喊了声:“之芝,不要去烦别人。”
小姑娘奶声奶气、没大没小,拖长声音回答:“哥,我在看帅气哥哥。”
阚君桓一抬头,才看见邻桌站着个人,个子不是很高,但是因为瘦削显得高高挑挑,眼睛的线条十分细秀,脸上挂着讨好的哄劝孩子的无奈的笑,对方向他投来抱歉的目光,过来抱那个细胳膊细腿的矮个子女孩,把人放在小板凳上,一筷子一筷子喂她吃店里用量抠门的牛肉片,自己吃掉被汤泡胀的白色面条,看得阚君桓也饿起来,他能忍住常年缺乏能量的饥饿,但却不免让肚子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