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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近江国-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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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剑把他的脸颊扳过来,让他直视自己:“宁宁,别说谎。这两个多月,你有一天忘记我没有?”
    屈方宁倔强地对视着他,乌黑的眼睛里渐渐浮起雾气,声音也变了调:“没法忘记你。可是……我心里过不去。”
    御剑将他抱向自己,话语也更加温柔低沉:“还是想不明白?”
    屈方宁微微一摇头,看着他说:“不,我想了很久。最后连我自己都承认,当日情势之下,送我出去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可令诸方势力同时受制,又能让自身伤亡降至最低,你当机立断,洞悉人心,进退之势,恰如其分。如果我仅仅是你的属下、你的学生,或者干脆就是一条狗,完全听信于你,为国献身,都会很愿意的。”
    御剑的手在他耳边停了下来,道:“只是不能是情人?”
    屈方宁声音中的颤抖也平息下去,平静道:“嗯。你说的子民、将士,我大概一辈子也分不清楚。你不能像对人一样对我,却叫我做狗的事情。”
    御剑目光一痛,喉头动了动,道:“分不清就分不清罢。以后不强求你了。”
    屈方宁点了一下头,静静道:“是啊。我不强求你,你也不强求我。所以……只能这样了。这个情字,都莫提了。”从他膝盖上挣起,掩了掩衣襟,只觉头疼欲裂。
    御剑在后注视他片刻,叹息般笑了一声:“我现在有些怀念你又哭又闹的时候了。”
    屈方宁也背对他轻轻笑了一声:“以前不太懂事,现在长大了。”脑中痛得阵阵耳鸣,勉力想抓过外衣,竟然无法办到。
    御剑替他拿过外衣,披在肩上。目视他瘦削的肩头,忽道:“如果我非要提呢?”
    屈方宁拢起衣服,口吻中有些自暴自弃的笑意:“你是我的师父、主人,又是我军最高将领。地位比我高,力量比我大,你非要提,我也拦不住。只是我这颗心虽然幼稚可笑,却也未必有力气献出第二次。我没你那么收放自如,拿得起,放得下……”停了一瞬,睫毛垂了下去:“……你放过我罢。”
    帐中一时死寂,冷风流过帐门,营地外隐隐传来操练声。屈方宁赤足才碰到地面,腰上一股大力拥来,背心跌上床面,御剑已将他整个人压制在身下,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两分焦躁:“我放不下,行不行?”
    屈方宁平静如昔地仰起脸,与他目光相接:“没有用了。”
    御剑把他压得更深,伸手抚摸他额前乱发:“回我身边来。宁宁,我……请求你。”
    屈方宁鼻腔一酸,目光却无甚变化,语气如常地重复了一遍:“将军,没有用了。”
    御剑语气急促,情绪也有些失控:“你还为那件事生气?宁宁,你这么聪明,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屈方宁缓慢地摇了摇头,道:“不明白的人是你。将军,我这一生只想要这样一个情人,在我想要同生共死的时候,可以与我……同生共死。”胸口给他压得喘不过气,说到最后几个字,紧了紧眉头。
    御剑身躯撑起,阴沉的压迫力却丝毫未减,苍青色瞳孔近在咫尺,密布的血丝甚是骇人:“……我可以当这样的情人。”
    屈方宁乌黑的眼睛抬了起来,有些遗憾地回望他:“太晚了。”
    御剑坚毅的唇有些颤抖,低头抵住了他额头:“宁宁,再试一次。我会尊重你的意志,不逼迫你做不愿意的事,跟你……同生共死。”
    这几句话,屈方宁在心中设想了千万次。此刻听来,脸上的从容平静终于挂不住,侧过脸去,泪水立即滚落到柔软的毡被上:“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让步的。”
    御剑随之迫了过来,将他的脸亲昵地抵在床上:“再试一次?”
    屈方宁睫毛紧闭,心中连珠一般滚过一串念头,低声道:“你那天说,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抗拒。我一开始很生气,后来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觉得你没有骗我。你是真的不知道。”
    御剑抵着他的动作微微一怔,只觉他语气中有种大势已去的倦意,一时拿捏不住他的心思,只道:“我尽量去弄清楚。”
    屈方宁泪水尚未干透,闻言很小地笑了笑,认真地看着他:“将军,一般的人,是无须特意去弄清楚的。”
    御剑凝目看了他一瞬,神色有些痛苦:“宁宁,我大你十五岁。很多事……”将他抱向自己,声音疲惫暗哑:“……非一日之寒。”
    屈方宁嘴唇闭得紧紧的,心却在胸腔里怦怦地跳了起来。
    果然听见他在耳边道:“回来,当我的……太阳吧。”
    屈方宁从手指到足尖彻头彻尾一麻,眼眶红得更加厉害,嘴角却弯了弯:“嗯,总算升了一级,不是猴子了。”
    御剑听他语气松动,从他身上退开少许,目光灼热:“答应了?”
    屈方宁笑意一现即收,轻轻道:“我不知道。让我……想几天罢。”
    御剑声音更温柔:“嗯。我等你自己愿意。”
    屈方宁心中一动,隐隐觉得这一句对答有些熟悉。未等他记起,御剑已揽住了他的腰:“抱你一下。”
    屈方宁琢磨了一下,应道:“好。”
    好字刚出口,身体已被一股铁铸般的巨力完全搂起,胸肺之间顿时被挤压得几乎窒息。他何曾料到是这种抱法,狂咳了几声,只觉胸口一阵黏涩湿润,艰难道:“你……伤口裂开了。”
    御剑又重重抱了他一下,才放了他下来,胸口纱布已经被血浸透,看他的眼神却饱含笑意:“苦肉计。”
    屈方宁嘴唇一动,自己下床穿好衣服鞋袜。临出帐又听御剑在后叫了一声:“宁宁。”
    他习惯成自然,回头应道:“嗯?”
    御剑上身赤裸,胸口仍在渗血,在逆光下看来伤势着实不轻,迎着他的目光笑了笑:“没什么。我很高兴。”
    屈方宁茫然动了动睫毛,出帐去了。掀开帐门一看,漫天粉雪飘舞,地下已积了薄薄一层。他迎着天边一轮惨白的初阳,长长吁了口气,心想:“再来这么一次,老子非短十年阳寿不可。也罢,我原本就没有十年之命了。嗯,跟这么个人对战,多半是要早夭的。”忽然眉头一紧,紧紧按住了作痛的肝关脉弦。
    不料这一次休整不到半天,刚回军机处拿了昨日集市刺客的口供,又被主帐传召过去。时已入冬,驻军处肥得流油,营地底下烧的是一条气势磅礴的地龙,地面上气浪熏腾。屈方宁一进帐门,就热得解开了喉结下两颗纽扣。御剑叫他过去身边,取出那枚扳指放在他手中,笑道:“差点忘了。让你自己开口,怕是没辙的。来,给你戴上。你要是愿意了,就换到手上。”见他狐疑地打量扳指上穿的一条黑曜石项链,道:“老巫给你打的。”
    屈方宁无可无不可,微一低头,让他替自己戴上。御剑给他理正扳指,将他垂下的乌发从项链下拿出。再问有什么要紧军务,得到回答:“没有了。”他顿时有些愠怒:“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劳什子?”御剑望定他,微笑道:“嗯。我想多见你一次。”
    这般情话他往日是听惯了的,倒也有了抵抗力,神色也不见稍动。随手将扳指塞入领口,道:“那属下告辞了。”一瞥之下,见御剑胸口带血纱布已经拆下,手边放着一卷原封未动的新纱布。即道:“你的侍卫呢?”御剑撕开纱布一角,道:“乌古斯有个甚么初雪祭典,一大早人就跑光了。”屈方宁心知肚明,却不说破,接过纱布道:“属下替您换药。”打开一盒气味刺鼻的金创药,给他清理创口,涂抹药膏。见他左胸一道四寸多长的帚形伤口,显然是铁箭之类擦身而过,心中不禁有些惋惜:“要是再深几分,那就好了!”
    这念头刚刚转过,就见御剑含笑看着自己,接上他心中所想:“我身上有铠甲阻隔,没穿进去。”
    换在从前,他给人一眼看穿,必定是要脸红跳脚的。如今却镇定了不少,晓得自己的遮掩在他面前百无一用,索性顺口道:“那还真是可惜了。”把他手臂往上一托,双手穿过他健壮的背肌,绑好纱布。打结之后本欲扯断,心念一转,凑口到他胸前,以牙齿咬断。
    撇去早晨一场兵荒马乱不说,二人距离上次亲密已逾四月。这么一靠近,不禁有些头皮发麻的异样感。见御剑双目中也有了些别样的炙热,手臂环了过来,举止分明是想要吻他,又硬生生抑住,拨了拨他颈中滑出的扳指:“你回来的时候,这个也戴在脖子上,系着一条红线。专为砸我那一下?”
    屈方宁将扳指放回去,道:“不,为了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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