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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刹堪堪停步,却没有回头:“杀了你,只会脏了我的剑。但是雪祈的仇,我不会坐视不管的,三日之后的神木峰议事会,我会让人将你的罪行上奏尊主,由尊主亲自来发落你。”
月刹说完这句之后,便翻身跃下修行阁,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雪烙站在窗边,望着月刹远去的方向怔怔站了片刻,直到伤口处血流过多,让他体力不支,跪坐在地上。
然后,他回头望向蒲团旁的那一篮伴华铃,喃喃道:“快要……来不及了……”
月刹说到做到,三日之后,他果然托族内长老将一份奏折呈到了皇甫风音面前。
只不过他思来想去,此时关系到空桐家族的名誉,如果闹得太大,雪祈泉下有知,只怕也不会安宁。于是他嘱咐长老不要在议事会上公然上奏,而是私下呈给尊主。
一整日,月刹都在书房中焦虑不安地来回踱步,觉得时间过得太缓慢,缓慢到他不断地对自己的决定产生质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这一日傍晚,长老尚未从神木峰归来,却有下人来报,说门外有空桐族长求见。
月刹心中一跳,空桐族长,不就是雪烙假冒的么?雪烙在这个时候上门求见,是为了什么事?难道是来求情的?
可惜已经晚了!月刹冷哼一声,摆手道:“不见。”
下人去了半晌,又回来禀报说,空桐族长执意求见,怎么请都不肯走。
月刹眼中划过一丝狠厉之色:“既然你执意上门求辱,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他整了整仪容,然后神色淡漠地走出大门,果然看见雪烙孤身一人站在门外的大榕树下,正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捂住胸口,低低咳嗽着。
他的脸色比起上一次见,愈发憔悴了几分,不知是因为伤势严重,还是因为路途颠簸。
月刹想起自己曾经刺出的那一剑,心中莫名软了几分,却依然冷着脸走上去,嘲讽道:“空桐族长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濮阳府外守门的几名侍卫,有些诧异地面面相觑了一下对方好歹是空桐家族的族长,自家族长居然态度傲慢,言语刻薄,丝毫没有请人入内的意思,如此失礼的做派,十分令人费解啊。
雪烙见月刹走了出来,停下咳嗽打量了他一番,半晌没有说话。
月刹有些不耐:“如果是来求我帮你隐瞒罪行的,那可真遗憾了,我已经派人将奏折呈上神木峰了,如果不出意外,此刻应该已经递到风音面前了。”
面对月刹的挑衅,雪烙丝毫没有动怒,只是轻轻笑了一下,神色十分平和。他又咳了几声,然后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月刹。
月刹警惕地看了看,却没有伸手去接,问道:“这是什么?”
“关于濮阳家族的预言。”
“什么意思?”
“我说过的吧,我对别人的命运,算得还是挺准的。虽说命运不可改变,事实也一次次地印证了这个道理,但人心终归是贪婪的,我既然已经算出了你的死期,又怎能毫不作为地放任你一步步踏上不归路。这份预言书,你且收着吧,如果到了那一日,能避,还是避开吧。”
月刹接过预言书,心中有一瞬间的恍惚。自从相识以来,他眼中的雪烙时而活泼,时而任性,时而娇憨,时而暴躁,即便是伪装成雪祈的那段时日,面对月刹也一直是冷言冷语,十分矜持。却从未有一日像现在这样,从容平和地与他说话。
而他在说这番话时,目光中透出的超然世外的淡然,又那么令人不安。
月刹怔怔看了雪烙半晌,脱口道:“你是……雪烙?”这一瞬间,他几乎开始不确定,这个人究竟是雪烙,还是雪祈,亦或两者都不是?
雪烙诧异地看了看月刹,似乎在奇怪他居然还会问这样愚蠢的问题。
但是他并未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哥他……因为特殊原因,没法公然以空桐雪祈的身份下葬,所以现在还躺在空桐府地窖中的冰棺里,那模样……鲜活得好像只是陷入沉睡一样。你如果想见他,就去找慕容絮儿吧,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她会让你见我哥一面的。”
月刹脑中有什么不祥的预感一闪而逝,他还来不及抓住这个思绪,便见雪烙已经转身离去。
“雪……”他下意识地想开口唤住雪烙,但声音卡在喉间,怎么也吐不出来。
就这样,他看着雪烙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中。
第四章 咫尺天涯(四)
月刹回到书房,呆坐片刻之后,目光落在手中的预灵书上,犹豫了半晌,才打开来看。
纸面上出现了月刹已经看得十分熟悉了的属于雪烙的笔迹。但比起之前的那封信笺,这份预灵书上出现的字迹更加工整谨慎,透过这些字迹,月刹几乎可以看见雪烙端坐在书案前,一笔一划写字的情景。
在这之前,他从未将性格跳脱的雪烙与这类严肃的事情联系起来过。
怀着这一丝异样的情绪,他快速将整篇内容扫了一下,预言的形式虽然比不上空桐雪祈那般精确、细致,但关于灭灵族的大致命运走向,却已经基本描摹了出来。
而在预言的结尾,则是关于灭灵族长濮阳月刹个人的死亡预言
“七月十三日,芒宿遗族远迁,濮阳月刹率族人断后,亡。”
月刹看得心头猛跳。这样精确的预言方式,对于只能把握大方向的雪烙来说,是非常鲜见的事情。
且不说就雪烙目前的能力与水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消耗掉多少元神,但就他这样直率到极点的预言内容,若有心避免的话,想要改变这样的命运轨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今雪烙将这一份预言书直接交给了他本人,又是什么意思?
正当他恍然出神的时候,下人来报,说之前去神木峰参加议事会的长老回来了。
月刹忙抽回神思,道:“让他进来。”
那下人顿了一下,又道:“跟随长老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看长老对待他的态度,似乎颇为恭敬。”
月刹一怔,能让长老恭敬对待的人,除了族长身份的人物,就只有神木峰上的那两位了……想到此,他立即起身迎了出去。
月刹所料果然不差,一同随行的人,果真就是端木花嫁。月刹虽与花嫁相熟,但当着下人的面,他还是把礼仪都做全了。
花嫁此次前来,却是一脸愁绪,面对濮阳府邸的热情相迎,他也没有给出太多礼尚往来的客套。
月刹猜想他此次亲自前来,必定与自己所呈的奏折有关,因为涉及雪烙弑兄篡位,情节十分严重,引起了风音的高度重视,才会派花嫁亲自前来查探。
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些后悔,怀疑自己之前呈递奏折的举动是不是过于冒失了。也许应该再把情况了解得清楚一些?但同时他又不断警告自己,别傻了,雪烙都已经亲口承认了,难道还要一味地替他开脱不成,这对已经死去的雪祈,是多么不公平!
花嫁一路沉默着跟随月刹进入了会客室,管家还在招呼丫鬟上茶,却被花嫁拦下了:“多余的事情就免了吧,我需要好好跟你谈一谈。”
月刹知道花嫁并非在开玩笑,于是挥了挥手,让闲杂人等全都退了下去。
花嫁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放在桌案上,问道:“这是你让你们家族的长老呈上来的?”
“没错。”月刹早已料到花嫁会开门见山,于是答得十分冷静。
花嫁盯着他看:“你是如何发现这件事的?”
月刹便将当晚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其中包括他对请柬和信笺笔迹一致的怀疑。因为花嫁对他和雪烙之间的纠葛十分清楚,所以他根本没有任何隐瞒。
花嫁静静听完,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叹出一口气:“月刹,你之前的理智都跑哪里去了?”
月刹一怔:“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你是慕容絮儿,自己的未婚夫被胞弟所害,族长之位也被他人顶替,你能咽得下这口气?”
月刹道:“这一点我也考虑过,但因为之前慕容絮儿多次帮助雪烙演戏瞒骗众人,所以我怀疑慕容絮儿从一开始就已经被雪烙收买了。”
花嫁无语了片刻,苦笑道:“月刹,你真是关心则乱。”
他顿了顿,又道:“虽然你这一次判断得十分冒失,但好在奏折递交的渠道还是比较谨慎的,风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