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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玩偶?”梁胖子停下了擦汗的手,他疑惑地转头,没看到许景琛,倒是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小警员。
他没见过这孩子,不过也不奇怪,中央城这么多警员,他总不可能每个都见过。
梁胖子试图说服自己,然而小警员那双漆黑的眸子就像一块雨花石,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异样,拉响了他脑海里的警报。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警号是多少?”
话音落下的瞬间,小警员的肩章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那是个由几枚树叶组成的图案,笼罩在晦暗的夕阳里就像一把精致的短弓。胖子见过这东西,他记得三年前在曾经那场校园暴力事件的处理现场,有个深夜出现在他办公室的少年,胸章上画着同样的图案。
那个少年杀了他十一位同事,取走了档案柜里关于暴力事件的所有记录。
他叫A。
冬日的冷风冲进废墟扑了梁胖子一脸土灰,他抹着汗退了两步,就像迎面而来的不是冷风,而是什么骇人的利刃。
那些利刃扎进他的皮肤,刺穿他的血管,一点点抽**温热的血液,就像在无声的告诉他。
这是场陷阱。
梁州咽了口唾沫,他看见小警员眨了眨眼睛,瞳孔里染上夕阳的茜色。
他像是要回复梁胖子方才的问话,偏头停顿了半晌,天真无邪地吐出一声:“汪。”
许景琛突然笑出声。
他的笑声瞬间打散了凝滞的空气,梁胖子惊魂未定地转移视线,发现那个男人正含着笑,饶有兴趣地看向他们来时的地方。
他说:“梁警官你看,如果驾驶座上的士兵玩偶没葬身火海,会不会和它长得一模一样?”
梁胖子回过头。
漆黑的店门就像是老旧的画框,松松垮垮地圈着晦涩的夕阳。冬日的冷风安静地卷走地面上的浮灰,空气中还夹杂着清扫机器人机械的工作音,有细小的声音从的土壤下传来,就像齿轮啮合般“咯噔”作响。
有什么东西从废墟下钻了出来,迈着僵硬的步伐踩在焦黑的土地上。
它小巧的木靴踩过殷红的夕阳,一步步走进阴暗的玩具店。梁胖子看着它爬上坍塌的货架,机械地迈开步子,一直走到距离他不过五米的地方。
那是个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士兵玩偶。
“你是,来,参加,游戏,的,吗?”
玩偶仰起头,从漆黑的高筒帽下露出人工绘制的眼睛,它的声音很细,吐字缓慢却清晰,就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
“你,是来,参加,游戏,的,吗?”
梁胖子向后退了半步。
傍晚夕阳如火,残存的浓烟仿佛唤醒了废墟上炙热的火舌。梁胖子喘着粗气汗如雨下,他看着那个精致的士兵玩偶迈着僵硬的步伐向他一步步走近,每一声关节啮合的脆响,都像要碾碎他的骨骼。
他向后退着,双腿打颤心脏狂跳,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落荒而逃。然而有只手在他转身前搭上了他汗湿的肩膀,刺骨的寒气从对方的手指下钻进他的骨缝,冻得他发出一声丢人的尖叫。
“啊!!!”
梁胖子猛地转过头,许景琛站在他身后,清隽的脸上依旧挂着明媚的微笑。
“什么游戏?”许景琛问。
“什么,游戏。”士兵玩偶停下步伐,站在距离他们三米外的地方,睁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呆呆地重复着。
“对啊,”许景琛问,“你让我们参加的是什么游戏?”
“参加,”士兵玩偶重复道,“参加,游戏。”
许景琛蓦地笑出声。
他像个贪玩的大孩子,在阴暗的废墟里搭着梁胖子的肩笑得前俯后仰。清扫机器人依旧尽职尽责地工作着,梁胖子看着它们用小巧的机械手臂拽出压在货架下的尸体,那些焦黑的受害者残缺且狰狞,它们长眠在许景琛的笑声里,就像做着一场荒诞的梦。
“什么游戏呢?”梁胖子听到许景琛问,“难道是箱庭吗?”
“箱,庭。”士兵玩偶重复着。
“箱,庭,”许景琛也学着它的语气,缓慢地重复着,“箱庭online。”
梁胖子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的第六感在脑海中拉响了警报,促使他转过头阻止许景琛再重复“箱庭”这两个字。然而已经太迟了,呆滞的士兵玩偶像是被打开了开关,它颤抖着发出尖锐而刺耳的笑声,漆黑的眼睛由下而上盯着梁州,就像狂妄的猎人锁定了它的猎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它没有再吐出任何字,高昂的笑声不断穿刺着梁胖子的耳膜。
梁胖子双腿打摆几乎撑不住自己肥硕的身躯,他抓着许景琛的胳膊大喊着“炸弹!是炸弹!”,然而笑容明朗的年轻人就像是找到了新奇的玩具,站在原地,眸子里跃动着夕阳的茜色。
突然一切戛然而止。
所有的声音像被关进了密闭的盒子里,废墟上除了呛人的浓烟外什么都没有。梁胖子颤抖着跌坐在地上,他看着面前安静的士兵玩偶,眼泪突然争先恐后地浸湿了衣襟。
他觉得委屈,既害怕又惶恐,他想着三年里,我明明离开那个地方三年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然而精致的士兵玩偶并不在乎他在想什么。它安静地站在黄昏里,沉默了片刻,残留着人工雕琢的脑袋突然“咔哒”一声,掉进了殷红的夕阳。
它光秃秃的脖颈中涌出粘稠的血液,就像承载着千万只躁动的虫子,争先恐后地向上翻涌着,组成一组奇怪的数字。
96:57:23
……
距离18:00,还有12分钟。
第29章 。思维
“那种怪物”,又是应该什么样子?
印桐从来没有在社交网络上看到过白塔的图片,他对那个地方的记忆基本来自于搜索引擎中的文字描述,评论家们习惯将它定义为“另一种形式的监狱”,声称“所谓的‘天赋人权’依旧没有得到实行,现在的白塔不过是间没有血腥的屠宰场”。
可什么是“屠宰场”呢?
印桐不知道,他对“屠宰”这个词的理解还停留在词典释义上,根本不明白这个词还有什么引申义,也不知道它被拼到人身上之后会带来怎样的惨剧。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对面沙发上的陈彦。
陈先生穿着一身微皱的西装,周身弥漫着散不开的酒气,眉头紧锁着,脸上烦躁的表情一览无余。印桐看见他划开手腕内侧的移动终端,在半空中轻点了几下,一块半透明的面板渐次凝结在印桐眼前,就像一块轻薄透亮的果冻。
那上面打开了几张照片,几张惨白的,隐约能看出人形的照片。
“这就是‘白塔’里的怪物。”陈彦说。
那些出现在照片里的人保持着同样的穿着,以一种夸张的、微笑的表情出现在镜头里。印桐看见陈彦在对面滑动了一下屏幕,照片变成了一个只有25秒的短视频,拍摄者似乎是站在楼上之类的地方,一种俯视的角度观看着下方走廊里的犯人(怪物)。
——他们要去哪?
印桐产生了这样的疑问,然而陈彦在他问出口的前一秒就断绝了他的念头,他说:“嘘”,示意印桐仔细看视频。
光屏下方的进度条已经走到了第18秒,印桐看见录像里的被陈彦称之为“怪物”的犯人们突然停下了脚步,扬起头,侧身看向镜头的方向。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宛如小丑般夸张的笑容,嘴唇紧抿,嘴角向耳际两侧拉扯着,就像在脸上画了一个不完整的圆弧。
——他们在……做什么?
印桐看见光屏上的进度条走到了尽头,陈彦关掉播放器,隔着微蓝的光屏对他说:“他们在晒太阳。”
——晒……太阳?
“对,晒太阳,”陈彦收了光屏,向后靠回沙发里,“白塔里有个人工供电装置,外表看起来就像个巨大的电灯泡,平常就悬挂在天花板上,配上四周的白墙,亮起来能晃得你眼冒金星。
“听说这玩意一开始是科学院里那帮老爷子造出来纪念爱迪生的,不过这种纪念方式也够新潮的,怕不是希望把人家作古的老爷子气得跳起来,挨个打他们后脑勺。”
印桐没说话。
他坐在地上,抬着头,视线茫然地停留在方才飘浮着光屏的地方,就像个没有开机的人形机器。
陈彦的玩笑得不到回应,看着他耷拉的脑袋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隐约觉得自己有几分急躁了,毕竟他眼前嗯这个孩子什么都不记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