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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继续朝前走了。
海泠赶紧跟上。刚才提问的时候,她压根没想过能得到回答——甚至那句问题本身,也是她无意识说出口的;能听到这半个故事,她已经很知足了。
于是她很识趣地换了话题说,那我们明天怎么办?
前面的人说,你可以回去了。
海泠说,清墨已经没有力量了,就算有,我感觉她也不是很想帮你。
她说那你准备怎么办?
前面的人说,你回去吧。
海泠说清墨放弃了,但还有许多古书需要修补保护,总不可能,从此以后再也没人做这个工作了吧?
她说,能不能造一个,和清墨能力相同的神?
J停下脚步了。
他转过身,在路灯下望向海泠的眼睛。
他说,你回去。
海泠说,我知道,这不是在回去路上吗?我是在问你明天怎么办。
J说,我说的“回去”,是回你的家乡。
海泠愣住了。
J说,你的假期还剩几天?早点回去吧,你的家人会担心的。
这句话的语气,可能比他对她说的任何话都要温柔。
海泠扁扁嘴,说,那你呢?
J说,我继续做我的事。
他停了停又说,这一路谢谢你帮忙。
我说,真不像他会说的话。
海泠说,你也这么觉得吗?
她说这几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根本不像是劝说和道谢——倒更像是刚学会的客套话。
我说,然后呢,你就真的回去了?
海泠说,我回旅馆了。
她说不然我还能做什么?
我想了想,想不出来。
海泠说,J说完那句话,就转身管自己走了。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前所未有地,清楚地意识到——
他说的“我的事”到底是指什么。
虽然J早就语焉不详地提过,这一路遇到的那些神灵,也多多少少地谈论过。但那一刻她才如梦初醒地明白——他一直以来真正在寻找的是什么。
他追逐着妻子离开的背影,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先跨越死亡。
他带着希望迈出的每一步,都让他离死更近。
而她自己,这一路上都在帮助他死去。
我说,怪不得清墨不肯帮他……这么一想,幸运神说的,在阻止他的人,会不会是他的妻子?
我说她也不想他死,所以在他意识中干扰他,不让他靠近最后的答案。
海泠说,大概吧。
我说,那你也要拦着他啊,至少不要让他去找死神了。
海泠摇摇头,然后抬头看着我。
她说,你不懂。
当时的她也不懂。她回到旅馆考虑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就独自坐车去了城郊。
我说,他不是让你回去吗?
海泠说,我当时想,他说的“回去”其实是“解散”的意思——都解散了,他还管得着我干嘛?
我说,那你是要去干嘛?
海泠说,我去找清墨。
她觉得,这位曾经的神灵一定是从残页上看到了什么,但又不想说出来告诉J,所以才会断然拒绝他。
但那本书是海泠家里的东西,她觉得自己有权知道。
所以她买了一点水果点心,就去找清墨了。
公交车到站,海泠又走了一段路,到了那所小学附近。红砖墙里传来老师授课的声音——口音很重,普通话的成分只有大约30%。
校门口的店老板们正在各自的铺子里整理小商品,吃早饭,聊天……当时差不多是上午9点,今天的第一波客人已经回教室上课了,他们可以稍微喘一口气。
海泠也看见清墨的书报摊了,但清墨不在那里。
她的小摊子没有收起来,椅子和零钱匣子都在,所以海泠想她大概是稍微走开,很快就会回来。
她在摊位前等了一会儿。等到红砖墙后面传来下课铃声,就像拔掉了水箱的塞子,笑声脚步声打闹声从下水口里喷了出来。
清墨还没有来。
隔壁小店的阿姨倒是过来了。她问海泠,在等小吴?
海泠说是啊,她什么时候走的?
阿姨说,你来之前没多久,她就走了——你也太不巧了,前后就差了五分钟吧。
阿姨说,刚才有个电话打到小卖部找她,她接完,就急急忙忙地跑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对面小卖部的大叔说,儿子丢了。
海泠和阿姨同时“啊”一声。
阿姨说,真的假的啊,你怎么不早说?
大叔说,电话就在我这儿,虽然我就听了一半,但多半就这么回事,差不离。
他说,电话是学校老师打的,好像说上课时候发现她儿子不在,学校里到处找了一圈,没找着,就来问她了。
然后清墨就跑了,连摊子都顾不上收。
海泠直觉地想到了什么,但立刻又被她自己否定。她问,那清——小吴姐她朝哪里去了?
大叔随手指了个方向,说往那儿走的,不知道现在去哪儿了。
他说这子弟小学里上学的都是打工仔的娃,满大街疯跑疯玩,我以前还觉得她儿子挺乖,谁知道还会翘课。
海泠谢了两人,朝大叔指的方向去了。
她想这么小的孩子,就算要走,也走不了多远——应该还在这附近。她就绕着学校开始找,特别留意那些堆了建材的空地,废弃的小房子。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没找到。
海泠已经把学校附近有可能藏孩子的地方都走了一圈,她想会不会清墨已经找到儿子,带回学校去了?她又回到校门口——书报摊还是老样子,没人回去过。
她还去了清墨家,院子里只有洗衣服的姑娘在。她说吴姐一早出门,还没回来过。
海泠点点头,谢了她就走。
刚才的“直觉”又浮上来了。
这么小的孩子,就算要走,也走不了多远——前提是,只有他一个人。
如果有人带着他,抱着他,或者用车子载着他……那能去的地方就多了。
我说,听你讲的,她们家又没什么钱,谁会绑架她们孩子啊。
海泠说,比如急着需要帮忙,但又被拒绝的人。
我傻了一下。我说不可能吧,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海泠说,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然后海泠把带来的点心交给小卖部的大叔保管,开始第二轮搜索。她想,那孩子也许是在某个地方躲起来了,更仔细地找,肯定能找到。
她沿着原路线相反的方向走,走过空地、小公园,小孩子爱玩的沙坑……她一边走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从车来车往的杂声中努力分辨,有没有孩子的声音。
路过一排旧屋的时候,她听到了一点很微弱,但是特征鲜明的声音。
——是孩子的哭声。
男孩子,声音含含糊糊,不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字。海泠立刻停下脚步,努力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在前面不远处。
海泠拔腿就跑。
翻过矮墙,钻过铁门,蹭了一头一脸的灰之后,她看到一块被旧房子围起来的小空地,有个孩子蹲在墙角小声地哭,一边哭一边用手抹鼻涕眼泪。
高瘦的外国男人就站在他对面,并没有想要帮他的意思。
☆、死神
我说妈耶……这个人还是迈出了犯罪的一步吗?
海泠说; 不要乱讲。
虽然事发当时; 她的反应比我还大。
她冲上去就抱住那个孩子,把他揽到自己身后。
J说,你干嘛; 把人家吓着了。
海泠说你才干嘛; 你为什么要把他带出来?
J说,我只是路过这里,正好碰到他;我还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他不说话; 就是哭。
他说,不过我也大致猜到了。
他伸出右手,摊开手掌; 掌心里是一把塑料碎片。
——是助听器。
海泠转头看了看孩子,他的耳朵上光秃秃的。
J说,你怎么又来了?
海泠没有理他,她拿出自己的手帕替那孩子擦了眼泪; 拍拍他的背; 说怎么了,为什么从学校跑出来?你妈妈还在到处找你呢。
那孩子也不回答; 光是哭,半个字半个字地哭,声音含糊得像吞了一团面。
海泠意识到他现在听不清楚自己的话。她又看看J手里摔碎的助听器,问他,这个能修吗?
J把双手合上; 再打开的时候,里面的碎片拼合成了一个全新的整体。
海泠赶紧接过来,又给那孩子戴上。然而她的手才刚碰到他的耳朵,那孩子一把抢过助听器,往地上使劲一砸,又连着踩了几脚。刚修好的助听器又成了一堆塑料片。
他使劲抽了一口气说,我不要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