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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他这次学的乖巧,兜帽扣下来遮住大半,只将临渊那半张脸露了出来。
——「主上。」
那人的声音好似丧家之犬,低沉悲鸣的很,却无端听得季清流心下一颤。
临、临渊……
临渊?
想着便忍不住将自己的衣衫系妥当了些,季清流将被子一掀,刚打算伸出一条腿下床去帮他,耳边又立时蹿出祝傥那句,「别离开床」。
於是又硬是顿住,眸光半是困惑半是警惕的望着眼前之物。
「你怎么成了这幅鬼样子?」
——祝傥说的没错。
临渊的法力撑不过五雷正法。
天帝就是要临渊死。
或者说,天帝间接就是要甩北烛帝君一个大嘴巴子,告诉你,你纵使法力再高强,可是居于我天宫一天,便要听令于我一天,我要谁生便生谁,要谁亡则亡谁,这才是居于天宫之主独一无二的那份权利。
而自己当时,也曾眼睁睁束手无策的看着临渊灰飞烟灭了。
——「幽季,天法之下,难逃活口,他是死了,他不是有转生抑或着可重新修炼起的那种惩罚,他就是活生生的没了!没了!他已经没了!幽季你明不明白?!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只能说他长得像临渊,但他绝无可能是临渊!」
——绝无可能是临渊。
——为甚么要信祝傥,为甚么不信临渊。
——「帝君就未曾想过,临渊有一天会骗了你吗?」
——为甚么不信祝傥,为甚么要信临渊?!
季清流忍不住喘了几口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整个后背。
可是面前仍旧痛苦挣扎的这人却道,「五雷正法……我还有一魄尚存……捡回条命,可是……容貌嗓子身子……全都毁了……」
又是他急切道,「主上……主上快来帮帮我……只要您伸手过来,这结界感应到您的气息,就不会再愈合了……我快撑不住了……」
「主上……」
季清流闻言疑惑,所以……这是临渊……回来找自己了?
那自己……要不要……去帮他呢……
可是时间好巧啊……在陲城待了七百余年,七百年内,不见祝傥不见临渊。
怎么就这么巧,祝傥一来,临渊也出现了呢。
又是一瞬心下如电夹闪过。
他忽然意识到。
意识到祝傥那夜未完的话。
——「帝君就未曾想过,临渊有一天会骗了你吗?」
——「还记得临渊的罪名吗?」
——「勾结邪崇,欺上罔下。有扰天规秩序,按律当诛。」
——「那么,帝君可还记得自己的罪词?」
——「诫下无能,示上无方,行为放荡,佻达无度,罪其一。」
「骄奢淫逸,伦常乖舛,德不配位,有辱天庭门楣,罪其二。」
「心怀不轨,暗结邪崇,目无尊法,权倾一方,罪其三。」
「以恐北烛帝君真一手遮天,独大一方,特此赐浊灭之刑,以涤心中未净之念,方见仍忠天宫之心。」
「所以,你当初连反抗都没反抗,真就认了这造化一般,上了浊灭池。」
「那个时候,你满脸的绝望之色,我都瞧得清楚。」
——知道,你是最向着天宫的,你是最清白正直的。只可惜,你表忠心无道,再得旁人诋毁,天帝本身又怕你独大,这么一来,你就轻易的取死有道了。
季清流想着这不愿面对的过往之事就头疼。
更是因现今已是邪崇残躯,心神一旦动荡则魂魄更易消散。
门外的祝傥也早就料到这一点,怕他再胡思乱想以致魂飞魄散。
昨晚好不容易哄着他放松下身心了……此刻竟然又被扰乱心神……不能再这么坐视不理了,这么念着就忍不住要推门而入。
闲闲倚靠在角落处的那个黑袍男子再度上前来阻住了祝傥要推门的手。
祝傥气急,手中仙诀已拈,怕是不打算再谈,只想动手了。
——他刚才是飞速的回了天庭一趟,可是苏管居然不在!
不止是不在,仆仙回话说是已经消失了七八天了!
这若是仔细想来,该是苏管刚警告过自己这城不对头,似乎是有人盯上了自己之后的两三天内,就又出了门一趟。
可他走之前不就是因为天宫里头有人寻他炼药才回去的么!那必然要守着药庐啊,能有甚么事叫他再出了门去?
再一深思,别不是那时候他指不定是收拾东西,再度想入这陲城投奔自己的。
——因为他俩身上的关系线绑的太紧密了。此刻幽季被找到了,连祝傥都能找到,那保不准天宫之上也正有人盯梢他祝傥、盯梢幽季的下落。事情一旦败露,苏管也是吃不了兜着走。於是,他是不是只是回窝去把他看的珍贵的那些药材拾掇拾掇,瞒个天宫之人一两天应付完炼药之事,就又偷偷跑下来找自己了?
这么一推测又寻思着,莫非苏管也在这陲城?还是没能入城,被那『天罗地网』给阻了,留待城外?
想着他又急忙的下来,打算在周边找一找,谁知这一找不要紧,他还真发现了苏管留下的暗记!
一面担心这幽季的安危,祝傥一面先追了暗记去寻,想看看苏管在搞甚么鬼。
谁知这一寻,寻见苏管不说,还看见了那个阿啾和枳楛。
当时他俩正在吃饭,苏管挺可怜的,窝在角落里,一时也没发现自己。
可祝傥却立时发现了不对,瞬退而出还是差点被迅卷住裤腿的寒冰冻在了原地。
下意识抽剑而出,祝傥目光不善的盯住那个在角落里微微显现的黑影。
枳楛是最开心的,「大哥,你来了啊!」
「嗯。」
那黑袍男子浑身鬼雾缭绕的很,隐隐约约,连样貌都看不清。
祝傥一时还愣,心说甚么藏头露尾的东西,连个正面都不敢给见。
却见对方没有跟他们客套,只是冲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轻声道了句,「要出事了。」
察觉到自己结界微遭损坏,祝傥一面下意识的暗自加固术法,一面飞速的向回奔去。
谁知他这惊人的速度掠至房门之时,那黑袍男子还早他几步到了。
——这会是谁?
放眼天界,不会再有人有这种速度了。
那么,地下的?
冥主?
可若是冥主的话,一来无冤无仇,二来又是个大人物,缘何要藏头露尾?
谁知就当祝傥想破门而入一剑斩了那因擅长隐遁与逃脱之术而三番五次从他剑下脱身的妖道之时,这黑袍之人也三番四次的上前来阻拦他。
起先还真叫他阻着了。
但是眼瞅着情况越来越不对,怕是那妖道不伤害幽季,幽季都能活生生叫自己给想崩溃了。
於是也不管不顾,打算同他殊死一搏。
谁知真提剑要拼命了,他却大方的一摊手,不再做阻挠。
祝傥摸不清他来路,此刻也不知他是敌是友,只好一面防备着他,一面推开了门想先活捉了这妖道再说。
让他再满口胡言胡搅蛮缠瞎说自己是甚么临渊。
只不过这么一推开门去,满室寒气森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却是那个被冰封在层层寒冰之中,眉目安详的幽季!
「不要!」
祝傥痛苦的大吼了一声。
第56章
这一声喊得过于撕心裂肺,屋里头的季清流心下也恍惚一颤。
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祝傥的声音,也有可能是幻觉,不知自己是不是只要有违背他话的举动,比如从床上下去之类……耳边就会自动响起祝傥的那句「别离开床」。
这么一来二去便别扭的很,心下也纠结的很。
可是双眼又不敢太和面前这人对视。
季清流就觉得自己心下有个小秤倒来倒去的,一会儿倾向祝傥,一会儿倾向临渊。
——毕竟他之前是坚信,临渊是被误会的。
就像是加诸于己身的那些罪词一样,简直胡扯八扯,自己何时勾结邪崇了?那无非就是个欲加之罪罢了!
因此,落到他身上都解释不通,他在心里头也一直是这么为临渊辩解的,那个人怎么可能去勾结邪崇还偷师鬼术以此来欺上罔下?他明明没甚么野心。
比之临渊,他倒更相信祝傥能干出这种事来。
此刻入不得屋的祝傥也发慌。
他刚才想一瞬间收了自己的结界,进去救幽季,可此刻是那妖道已经把他反封印在自己的结界里了吗?那自己收结界的话,夹在结界里的幽季也会没命啊!
门外的幽冥看到那寒冰结镜时也愣了一愣,脸上常年挂着的幽森笑意忽一骤收。
只不过很快又脸色平静的走上前去,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