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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
这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温柔缱绻的声音。清泠如水，澄澈悦耳——
“大夏亿万子民，都受舒怀大哥庇佑，此乃大功德。大哥又岂会是孤身一人？”
“……”
听到这个声音，夏皇陡然怔住了。
以他修炼千年的道心……那一刹，竟然怀疑自己是否身在梦中。
当年一别，转瞬已是千年。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时至如今，已经没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同时代的好友都早已作古，如今的世人，个个都毕恭毕敬喊他“夏皇”。
“舒怀大哥。”
风声过耳，呼啸沧桑。只见一抹月光破云而来，映照在宫殿中，又见到了那一袭温暖纯净的白衣。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清冷月光下，站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白衣女子风姿绰约，气宇清丽，手中还牵着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眨着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他。
“你……”
时光轮转千年，再一次和那双清澈的眼瞳对视。
夏舒怀只觉得，思绪仿佛被一把快刀斩断了。呼吸停滞，眼前一片眩目的空白。
“阿笙……是你么？”
“是我。”
月光之下，那白衣女子浅浅一笑。宛如百花盛开，月光破云而来，整座夏皇宫都为之一亮。
“……好久不见。”
对视良久，夏舒怀终于嗟然长叹一声。
千年之后，物是人非。只有眼前这一女子，依然容色如初。
这一刻，他心中百味陈杂。
和洛笙对视……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那座小小的九淼国，那清丽绝伦的少女，那初出茅庐的天才剑仙……
一转眼，又是漫长的一千年过去了。
穿越时光的洪流……那白衣少女衣不沾尘，朝他款款走来，盈盈浅笑。
“娘亲。”
这时候，一道清脆的童声打破了寂静。
白衣小女孩拽着洛笙的衣摆，打量夏舒怀，小声问，“他是我爹爹么？”
“不是。”
洛笙抱起潇儿，语气很温柔，“潇儿，这是夏皇陛下。”
“来，叫一声舅舅吧。”
第2086章 千年之后，再见夏舒怀（下）
“舅舅？”
潇儿一骨碌转了转黑眼珠，乖乖叫了一声，“舅舅好！我叫潇儿。”
“你……你好。”
猝不及防下，夏舒怀竟然有些手足无措，“阿笙……这，这小姑娘是……”
“是我的女儿。”
洛笙抱着潇儿，眼神平静，不闪不避。
“你的女儿……”
夏舒怀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底流露出一丝复杂之色，“她的父亲，难道是……”
“不错。”
洛笙点了点头，淡然一笑，“是他。”
“……”
夏舒怀沉默了一瞬，低下头，无声地笑了笑，“是吗……也是啊。”
“除了他，还有谁能配得上你呢。”
当年那两个人……他们之间的种种，他都亲眼看在了眼中。
倾慕过洛笙的男子，远不止一两人，个个都是一时英杰。然而，在那个男人面前，却是一个个黯然退场。
那样炽热疯狂、不顾一切的执念……如果连他都拒绝了，她还能接受谁呢？
“果然是这样。”
夏舒怀有些自嘲地笑了一笑，蹲下来，对潇儿招手，“潇儿，你爹爹呢？在天界么？”
飞升天界者，一旦超过百年，便几乎不可能再下界。能再见洛笙已经很意外，没见到萧祁，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爹爹……”
潇儿眨了眨眼，黑亮的大眼睛变得有些黯淡下来。
她扁了扁小嘴，小声嗫嚅道，“我没有爹爹。”
“没有爹爹？”
夏舒怀瞳孔一缩，眼睛因震惊而雪亮。
他抬起头，看向洛笙，“阿笙，难道他……”
这千年以来，他都没有再见过洛笙一面，也根本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听到潇儿的话，顿时心凉了半截。
“没有。”
然而，洛笙却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微微笑笑，笑容中带着一丝难言的寂寥，“舒怀大哥，放心吧。他没事。”
“……是吗，那就好。”
听洛笙否认，夏舒怀先是长松了一口气，接着心底又涌起几分怅然之意。摇了摇头，心中百味陈杂。
“舒怀大哥，你近来可好？”
时隔千年，夏舒怀已经变了太多。他的外表威严而高贵，然而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疲惫，内心早已饱经风霜。
“如今的人间，应该已经没有牵挂了……”
洛笙斟酌了一下，才问道，“为何，大哥仍不飞升天界？”
和夏舒怀同一时代的天才们，要么早殇，要么早早地飞升去了天界。唯有他一个人，孤独地留在人世间。
这千年以来……
萧祈玥没能突破地仙四重境，早已入了轮回。同一时代的其他故人，在时光的洪流下，也是纷纷离开了。
至于大夏帝国，如今也已经是四海承平、发展平稳。按理来说，夏舒怀早已无牵无挂、可飞升入天界了。
“我就算了。”
夏舒怀笑了笑，那笑容温暖而苍凉，一如往昔，“我已经失去身为一名修士的心了……能作为君王终老，倒也不错。”
是啊。
早在千余年前……当他第一次披上皇袍、承载大夏国运之时，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成为历代最好的君王。
曾经那个潇洒风流、纵情山水的舒怀公子……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消失了。
留在世间的，只有大夏帝国的皇帝。
第2087章 故人陵
“我明白了。”
看着夏舒怀的眼睛，洛笙微微点了点头。
人各有志，并非所有人的想法都一样。她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好恶，去强求什么。
只是……
地仙的寿命极限，也不过是千余年罢了。如今的夏舒怀，倘若坚持不突破，很快就会走到寿元尽头。
当然，这也是他的选择。
洛笙不会干涉，反而会给予最大的尊重与理解。
“生与死，不过是表象。”
曾经进入幽冥之地，对生死轮回，她比世上任何人都看得透彻，“纵然身入轮回之中，灵魂依然永存。”
“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我们仍会再见。”
“舅舅，有没有好吃的呀？”
在洛笙沉思的时候，潇儿已经在缠着夏舒怀玩了。后者虽然心性稚嫩，却生来敏感，能清楚地分辨善意与恶意。
从夏舒怀身上，潇儿没有感觉到丝毫恶意。
相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亲近，以及爱屋及乌的爱怜。
因此，她也很乐意和夏舒怀待在一起。
“舒怀大哥。”
洛笙见状，抿唇浅浅地一笑，“可否帮个忙，帮我照看潇儿一会儿？我想去皇陵，看一看影皇师尊。”
“你……”
听到洛笙这句话，夏舒怀当即怔了一下。
“也好。”
良久，他幽然地叹了一口气，“师叔若是知道，想必也会很欣慰吧。”
时隔上千年，一切都改变了。
然而，眼前这个白衣女子身上……却有一种亘古永存般的气息。
在她心中，一切都彷如昨日，从未改变过。
……
皇陵。
大夏帝国历史漫长，皇陵也占地宏大。甚至还专门安排了一座福地洞天，内部颇为浩瀚，清幽宁静。
行走在这座福地洞天中，放眼望去，插满了一地洁白的墓碑。成千上万，晶莹纯白，仿佛落满了梨花的大地。
进入到这片福地洞天，寂寥无人，时间仿佛被静止了。洛笙孤身而入，走过了一座座白色墓碑，眼帘低垂。
青龙圣兽、夏皇、羽皇、紫后……
萧祈玥、凌轩宇、萧云离、夏明依……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从眼前划过。
平时还不觉得……一旦回首，才忽然惊觉时光有多么的残酷。
曾经熟悉的人、鲜活的影子、推杯换盏的青葱岁月……如今回望，终究归于寂灭。
可以预料的是……
随着时光的流逝，蓦流云、玉夫人、蓦骁、白鹿音……这些故人，终究也会渐渐离她远去。
最终，只剩下她一人。不老不死，永生不灭。
“所谓爱，乃是一场劫难。”
“一旦动念，就有千年修为一朝丧之危。”
“然而即使如此，世间仍有无数人为之前赴后继，死而不悔。”
……
走到影皇的墓碑前，洛笙静默良久，最终俯身放下一支带着露水的梨花。
“呼——”
长风穿过发梢，飘渺温柔。仿佛那黑纱女子从时光中走来，轻轻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