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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萧祁？”
洁白的晨光里，那张熟悉的、睫毛修长的脸庞渐渐清晰起来，“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九转紫金丹么？”
萧祁低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异常复杂，“我没猜错的话……这丹药，你原本是准备自己用的吧？”
不错……
原本，这是洛笙恢复天道之体的唯一希望。不仅仅在于修行体质，更重要的，是能为她塑造一幅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躯体。
但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她终于还是放下了前世。从此之后，彻底摆脱作为神庭天女的执念。
九转紫金丹，给了他新生；
而他的存在，亦带给了她一场新生。
“给谁都一样。只要有用就好了。”
洛笙淡淡地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她握住萧祁的手，一丝法力运转，仔细探查他的情况。
强健的筋骨、充沛的法力、无所不在的强大爆发力……这个男人体内的一切隐患都消失了，炉鼎完美无缺，犹如涅槃重生。
“不愧是九转紫金丹，真的没事了。”
到了这一刻，洛笙眼底流露出一抹微微的笑意，“能练成这一颗丹药，我也足以自豪了。”
九转紫金丹，炼制太难了。
即使是丹神，也不敢说百分百能成功。
以洛笙现在的地仙实力，却炼成了如此一枚绝世神丹……说实话，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期间只要有一丝差错，都会万劫不复！
“太好了。”
她低下了睫毛，眼底有一丝隐约的水光，“你能活着……真的太好了。”
“是吗？”
萧祁凝视着她的轮廓，目光很复杂。他似乎是想要笑一笑，却又有一丝苦涩的意味，“阿笙，这样……真的好么？”
“你觉得……救回一具行尸走肉，有意义吗？”
“萧公子，已经活得够痛苦了。”
“好不容易有一个离开地狱的机会……我不忍心把他拉回来。”
是啊。
付出了那么多代价去救他……可她有没有问过，他究竟想不想被救呢？
留在这个世界上……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爱而不得。只有遍体鳞伤。
“阿笙。”
看洛笙一直沉默，萧祁反而开口了。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眺望远方，“趁还有一点时间……再陪我看一眼日出吧。”
第1092章 最后一刻，留在你身边（下）【61】
“日出么？”
洛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晨曦微露，东方彤云如一幕绯色的薄纱。远方一缕细细的烟岚升起，长风拂过，风声里带着淡而又淡的喜悦。
“好啊。”
她心中一动，点了点头。两个人再没有说话，无声地并肩坐着，仿佛能这样一直到天地尽头。
“真美啊。”洛笙出神地眺望向远方。
脚下就是低缓的山脊，视野开阔。深黛色的夜幕渐渐淡去了，白色曦光下是一片错落有致的建筑群落，虽然历经风霜，还是能隐约看出最初的古朴端庄。
“……是啊，很美。”
萧祁注视着洛笙的侧影，黑如生漆的长发被霞光所笼罩，晕染出一股极深极深的酒红色。她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清澈的眼瞳里倒映出万里山河，如同天空之镜。
“呼——”
风吹起她的鬓发，朝阳缓缓升起，少女的眼眸也一点点明亮起来。她在晨风里双手合十，靥边泛起一抹微醺般的浅红，哀伤又欣慰。
万般绝色，皆不如你。
“只可惜美丽的东西，总是很短暂。”
萧祁看着这一切，淡然一笑，“看过太美的东西，却又没办法留住……想起来总会有一点伤心吧？”
人在年少时，不该见识太绝色的美。
因为那是一种致命的毒，只要品尝过，从此就再也不能爱上其他人。反复流连于最初，不惜一切也要找回来，如同飞蛾扑火。
“是啊。但是能遇见就已经很幸运了，不必留恋什么。”
洛笙抿唇淡淡一笑，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萧祁，我想放你自由。”
“自由？”
萧祁心中一震，隐隐抓住了什么，“放我……自由？”
“对。”
洛笙轻轻颔首，“在圣城以东三百里，有一座名为‘云麓’的山脉。古籍记载，山中有一口‘七日忘情泉’。”
“喝了这泉水，就能忘记生命中最深爱之人。”
她对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静，绝不躲闪，“无论曾经爱得多么刻骨铭心……也会把那人彻底忘记，不留一丝一毫情愫。”
她的道，终究与他不同。
她肩负着一代神君的命运，而他所求的，其实从始至终就只有她而已。
他们的相遇本就是错的。仿佛鱼和飞鸟，纵然那一刹再惊艳，也注定会渐行渐远。
无解。
所以，就让一切回到原点吧。就当他们从未相遇过，亦从未相识，从未相爱。
“……好，我答应你。”
幽幽然地，萧祁叹了口气。
心底深处慢慢涌出一股无力感，他一生征战从不妥协，却不得不承认这次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追逐那么多那么多年，终于……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么？
或许，颛灵说得对。
早在一千五百年前……这一缘分，就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岁月，不过只是回忆中浮现的幻影罢了。
萧祁闭上眼睛，心底的悲凉渐渐蔓延上来，“如果你希望我忘记，那么就忘掉好了……”
“从此以后，彻底结束。”
第1093章 萧祁，我爱你【62】
最终，他不过是这世界的一个过客。
如同璀璨燃烧的流星一般，划过她的生命……却终将转瞬即逝，再也无从追寻。
……
“沙沙——沙沙——”
风在吹，漫天的龙血树叶摇曳着。朝阳渐渐点亮了大地，霞光满天，一片天地初开般的静谧。
萧祁沉默了一下，“那，现在就走了？”
“如果可以的话……”
洛笙犹豫了一瞬，“能不能，等朝阳升起？”
“……嗯，也好啊。”
萧祁和她并肩而坐，一缕阳光穿过了枝叶的罅隙，同时倾洒在了两个人身上。两人一同眺望远方，万籁俱寂。
“既然这样，就再等一会儿。”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光大亮。
他和她离得很近，彼此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洛笙沉默地坐着，心底悲伤又甜蜜，像是流淌着一股化不开的、苦涩的蜜糖。
没错……她是背负一切、逆命而行的神君。深渊的诅咒一日不停，她便永远得不到凡人的安宁。
既然这样，又何必对他吐露自己的心声呢？
那一份沉重的、不该萌发的爱情……就这样长埋在她心里吧。
这样对他们都好。既然她没有资格得到他的爱、更不愿让他再为自己受伤，又何必要让双方都背负枷锁呢？
这一刻，她决定永远封锁自己的心。绝不把这份爱慕吐露，亦绝不在萧祁面前流露出一丝悲伤。
“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晨光中，洛笙望着那张线条英挺的侧脸，无声地笑了笑，“走吧，萧祁。这是我过去欠你的。”
“从今往后，所有责任、孤独、悲哀……我都会替你背负。”
她以为自己是幸福的，至少在这一刻。
心里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难过，可眼泪还是悄无声息地漫过了脸庞。晨光清澈，映着少女脸上苍白的、细细的泪痕。
“吼——”
一道龙吟声忽然响起，一金色蛟龙飞来，对洛笙低下了巨大的头颅，“神使大人。”
“去吧。”
洛笙看了看天色，对萧祁道，“这头龙兽知道云麓山所在，它会为你引路。”
“在我走之前……”
萧祁跳上了龙兽头顶，回身望了她一眼，“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有。”
晨光斜照少女明玉般的侧脸，一头青丝倾泻如水。洛笙侧过头，微笑略带一丝孩子气，“但是，我不想告诉你。”
“……”
萧祁没有说话，深深地注视着她。他长久沉默着，仿佛要把这一幅容颜刻进记忆最深处，永世不忘。
“……走了。”
到了最后，他却再没有多说什么。一跺足下龙兽，黑衣在长风中猎猎翻飞，再不回头。
“萧祁，我爱你。”
直到那个英挺的背影消失在天际，洛笙闭上眼睛，轻轻地、仿佛梦呓一般自言自语，“爱到……可以不爱。”
这一刹。
朝阳终于跳出地平线，照亮了整片大地。黑暗被一层层缓缓地抹去，阳光倾照着满地的新建筑，宛如黄金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