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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一声轻微的枝叶断折声,一朵红花粲然从窗台跌落地面,无心缓缓转过身来,神情有些怔愣,似还未反应过来,“你说的是秦穆秦将军?”
之桃咬唇点了点头。
无心深蹙起眉头,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道,“怎么可能……”
“他们说,这次骊山遇袭是秦将军一手策划的,想要刺杀皇上,扶三皇子上位。”
“扶三皇子上位?”无心冷笑了一声,“因要扶三皇子上位便要刺杀皇上?”
之桃皱着眉说,“那些人说,秦将军是因为皇上要实行《循吏令》,收回他的兵权,他才与贵族勾结想要刺杀皇上。因为华阳公主的去世秦家子才全部得以归京,这是个铲除他们最好的时机,所以孟丞相不等皇上醒过来便先动手了。”
无心早在还是南国公主时便是知道秦穆的,他们秦家男儿的忠君爱国,骁勇善战是百国人人皆知的事,若无秦家,也不会有北渝的今天,秦家深受百姓爱戴,秦家男儿深受将士尊敬,若他们有反心,北渝早已是秦家的天下。
但现在竟有人说他秦穆为了保住自己的兵权刺杀君主,这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的事。
忽的,她似想到了什么,过去多日的一幕幕情形浮现脑中,秦九儿胯下之马突然的疯癫,刺杀之时秦穆的恰好不在,刘曜回宫后的闭宫不出,以及……他为她挡下的那一箭……
无心忽的笑起来,步子不自觉地往后退,原来……
原来一切不过是他演的一场戏吗?
包括,那支箭……
她缓缓笑出了声,却似喑哑的鸦声,苍凉里带了蔑然。
“娘娘!”之桃不知她是如何了,想要上前去扶她,她却自己扶着窗台越笑越大声,似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
“娘娘……”之桃担忧地喃喃唤她,她却仍似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笑着,但她笑着笑着忽的捂住心口便咳了起来,粲然间有血色喷涌而出。
之桃惊呼一声,“娘娘!!!”
无心只觉喉间有股腥甜蔓延,渐渐地视线便越来越模糊,最后她只看到之桃焦急地朝她扑过来,身影却只是模糊的轮廓。
她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极其血腥的梦。
梦里那个人挥了挥手,上千支箭羽铺天盖地而来,无数人就在她眼前倒了下去。
场景忽的变换,是一个宅院,有火冲天,火光里有刀剑相击的声音,有些似曾相识的面孔消失在了那场火中。
场景再次变换,是一座恢弘的殿宇之中,还是那个人,轻勾了勾嘴角露出笑容。
“无心……无心……”
似有人在唤她,她缓缓睁开眼,眼前有一个轮廓渐渐清晰,梦里那个人的脸。
“无心……你没事吧,你吓坏朕了你知道吗?”
刘曜抚着她的脸深蹙着眉神情担忧。
无心缓缓用手撑着坐了起来,却不看他,只是微微侧过头对一旁的之桃还有侍女说,“你们都退下吧,我有话要对陛下说。”
“是。”
待侍女们都退出了殿门,无心缓缓抬起头,异常冰冷的一双眸。
刘曜眉头再次蹙起,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他问她。
无心笑了,语气却是冷冷的,“皇上……当真好计谋。”
刘曜紧蹙眉心,冷了神色,“你说什么?”
见他神色这般冷峻,无心却是笑得轻松,“臣妾在说什么,陛下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刘曜眸色渐渐沉了下去,就那么冷冷望着她。
无心淡淡笑了笑,抬手轻轻抚在他缠着绷带的肩上,歪头笑着看着他的伤,“这一箭换了一整个秦府百口性命,换了百万兵权重归于手,换了朝堂再无人敢反对《循吏令》推行,而我却自作多情的以为,这一箭竟是为我而伤。”
她抬头笑着望着他,“陛下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她顾自笑着,那样好看的笑容,如今在他眼底,却显得那样刺眼。
他很想动怒,但他很可笑地发现他竟无法反驳。
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骊山猎场的遇袭确为他一手策划,一为除掉秦家,二为顺带拔掉以卢秘为首的反对《循吏令》的贵族党羽,甚至这一箭,都在他的策划中,一为民心所向,摆脱怀疑;二为……她心所向……
他本以为这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这一箭,除了射的那个人与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这只是演的一出戏,包括李德正,包括护着他的那一群锦衣卫,但出戏,只要有一点点的偏差,他与无心便不能再像现在这般面对面坐着。
他本想,至多不过是她一条命,他是不可能将自己置身危险的,若成,万事握于他手,若失,只不过是少了一个讨他欢喜的女人。
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喜欢无心的,因为和她在一起十分舒心,而她有些疏离的态度又勾起了他帝王本能的征服欲,这样的女子虽失了可惜,但在他的王权面前却不值一提。
但真正当那一箭射向她时,他才发现他从来没像那一刻般害怕过。
当年中人陷阱误入狼区,与兽相博,他没有怕过;被人陷害,身陷囹圄,他没有怕过;以区区三万兵马对阵敌国十万强兵,他没有怕过。
但那一刻,他却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颤抖。
他是真的怕了,怕那一箭他未能为她挡住。
怕那一箭,就此将她带离他身边。
但这一箭却又是从他手里射向她,所以,她那般说。
他无话可说。
无心见他不说话,唇畔浮现一丝冷笑,继续道,“这么多条人命丧于陛下之手,陛下却未沾染一滴鲜血,反而被世人称道重情重义,让那少年丞相为你担下这罪名,你便没有一点不齿吗?”
“够了。”
刘曜从齿间吐出这两个字,没什么情绪。
他缓缓抬起眼来看向她,那双眸子似蕴了黑夜,深得可怕,“那又如何?”
他冷冷开口,“朕要他们死,他们……便该死。”
无心冷哼一声,“杀功臣,蔑忠臣,陛下还真是个好皇帝。”
无心说完忽觉手上一紧,下一刻身子便被重重压到床头,刘曜一手紧握着她手腕,将她死死抵在床头,一字一句从他齿间生硬地挤出,“朕是不是个好皇帝,还轮不到你个舞姬来评判!”
说完他甩开她的手,愤然起身,肩上传来伤口撕裂的痛感,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疼,只沉着脸望着无心,语气冰冷地对她说,“你既如此看朕,又何必再侍奉朕左右!”
“来人!!!”
侯在殿外的李德正很快跑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传朕旨意,将婕妤无心打入冷宫!无朕旨意,不许踏出冷宫一步!”
李德正大惊,直接愣在了原地。
“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吗?!!”刘曜忽的大怒。
李德正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朝身后几个将头垂得老低的太监挥了挥手,尖声斥道,“还愣着做什么,拉下去啊!”
那几个小太监不敢抗命,上去便将无心从床上拉了下来,无心没有反抗,任那几个太监架着她往冷宫走去,甚至在路过刘曜时连看都未看他一眼。
却在走至殿门时忽的停了下来,侧过脸来却未看他,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无心自以为自己无情是因无心,但以陛下此般冷血无情,陛下可有心吗?”
她这话一出,抓着她的那几个太监险些吓得脚都软了,生怕刘曜发怒波及到他们,赶紧将无心给压了出去。
“陛下可有心吗……”
无心已经离了他的视线,但她说的这句话还一直回荡在他耳边,他藏于袖间的手渐渐紧握成拳,手背青筋裸露,靠近胸口的地方有隐隐的疼痛,原本白色的绷带上缓缓有血色透出。
之桃看着无心被拖出来,慌张地扑过去,“娘娘!”
说着她便去扒那些太监的手,“你们想把娘娘怎么样?!放开我家娘娘!!!”
刘曜仍现在原地,眉心却是隐隐皱了皱,李德正立马转身冲那几个太监吼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把她一起带下去!”
待无心与之桃都被带了出去,殿中只剩下他与李德正二人,整个大殿安静得可怕。
李德正躬身站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看到刘曜肩上的绷带血色越来越重,他才担忧地轻喊了一声,“皇上……您的伤……”
刘曜却并不在乎肩上的伤,神色漠然而冷淡,只沉沉望着前方,眸中情绪难辨。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问他,“李德正,你也觉得朕没有心吗?”
李德正立马答到,“陛下心系天下,怎会无心?”
刘曜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