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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哪里，多得朋友关照。”周掌柜笑眯眯道：“开门做生意的，先决条件是朋友要足够多，朋友多了路好走，这样才能吃得开呀。”
如果不是徐章有言在先，恐怕大家也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笑容可掬，一团和气的店老板，竟然是无良奸商。
反正包龙图有几分疑虑，怀疑是不是徐章与周掌柜有矛盾，所以故意抹黑人家。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干脆越俎代庖，开门见山试问道：“周掌柜，你说得太对了，朋友之间一定要互相关照，友谊才能长存。我们现在需要买件东西，不知道周掌柜有什么好推荐？”
刹时，周掌柜笑了，但是在憨厚的笑容之中，却透出一抹狡黠的意味：“小兄弟，你们是徐师傅的朋友，难道他没有告诉你们，我这店里的规矩么？”
“什么规矩？”包龙图等人一愣，迷惑不解。
“……忘记说了。”徐章闷声道：“规矩就是客人进来之后，所需要的东西一律自己选购，他不帮忙推荐，也不负责真假。”
“……奸商，果然是奸商。”
其他人愣了一愣，有点儿瞠目结舌，这未免太明目张胆了吧。这分明是有暗示，自己店铺里的东西有假货，大家上当了不要怪我没有事先声明。反正已经提醒了，还买到假东西，那只能怨你自己没眼力了。
这样的店铺，能有生意吗？众人脑中产生了疑问，但是事实已经证明，人家不仅有生意，而且生意不错，红红火火。
究其原因，无非是贪婪惹的祸。
毕竟徐章也说得很清楚了，在这个店铺之中，不仅是有假货而已，另外还有一些真东西，一些很珍贵的真东西。最重要是，这些真东西的价格并不算是很贵。
人都有侥幸和占便宜的心理，也就是古玩行中捡漏的思想。知道这样的事情之后，自然会来这里碰一碰运气。久而久之，这店铺的生意自然很好。
“不要跟他废话了。”与此同时，徐章起身招呼道：“大家去看看吧。”
徐章有几分摩拳擦掌的意味，大步流星走到了货架旁边，驾轻就熟的摸索起来。显然做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动作才会那么老练。
方元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自然也跟着走了过去。
来到了货架旁边一看，众人就发现琳琅满目的东西尽是木制品。各种雕件，各种摆设，大大小小，整齐有序排列在架子中，十分的密集。
“乌木，乌木……”徐章口中念念有词：“以前还在的，现在怎么不见了，大家快帮忙找找看……”
在徐章的招呼下，其他人不管懂还是不懂，也纷纷察看起来。方元却没看，或者说看了两眼，就退了回去，重新坐下来喝茶。
周掌柜一怔，笑问起来：“小兄弟，你不去看看？”
“我又不懂，看了也是白瞎。”方元微笑道：“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
“……有道理。”周掌柜信了，而且有人陪自己喝茶，他也蛮高兴的，立即执壶要给方元添茶。不过动作有些大了，茶水就从壶流中一洒，溅了一点到茶桌上。
说起来，店里的茶桌也挺别致的，就是长长一块木头，底下垫着凳子，就成为了简单的茶桌。很朴素的色泽，略带一点红黄，没有光芒的反射，却充满了厚实质感。
茶水溅洒桌面上，周掌柜反应很快，顺手一抹，茶水立即只剩下一层薄薄的水渍。而且在转眼之间，水渍就自然干透了。
看到这个情况，方元的眼睛微亮，忽然开口道：“周掌柜，只要是你店里的东西，都应该是商品吧？”
“嗯？”周掌柜愣住了，随之眼中浮现警惕之色，笑呵呵道：“小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没啥意思。”方元笑意盎然：“只是看这茶壶不错，就随口一问。”
“茶壶！”周掌柜低头一看，然后就笑了，赞许道：“小兄弟，有眼光。”
“一般而已。”方元一脸矜持的神态：“如果连紫砂壶也辨认不出来，那么我这些年来，也是白玩古玩了。”
说话之间，方元拿出我是专家的派头，评点道：“看这壶，壶形饱满，呈瓜棱状，表面色泽内敛，含蓄温润，幽幽的毫不张扬，包浆完全沉淀下来了，就好像是古代的君子，谦让和蔼，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一番评点之后，方元以斩钉截铁的语气道：“所以我敢断定，这肯定是一把老壶，至少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了。”
第554章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啪啪啪啪……”听了方元的评点，周掌柜忍不住轻轻鼓掌道：“小兄弟果真是行家，目光如炬，十分锐利啊。”
“不瞒你说，这一把壶，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据他说，他当年由于公事出差，去了一趟景德镇，人家就送了他这一把紫砂壶。算一算时间，已经有四十多年了。”
此时，周掌柜感叹道：“没有想到，小兄弟你一眼就看出来了，也是神了。”
“不敢当。”方元摆了摆手，一脸自得的笑容，却谦虚道：“主要是这壶好，就好像是珍贵的珠玉一样，宝光自蕴，怎么也掩藏不住。”
说话之间，方元有些急切的试问道：“周掌柜，话又说回来，这壶，你卖么？”
“这个……”周掌柜一脸为难之色：“小兄弟，不是我不给面子呀，主要是这件紫砂壶，那可是传家宝，我爸传给我，我还要留给儿子的……”
“十五万！”方元二话不说，直接开价了。
他非常清楚，如果周掌柜真心不想卖东西，根本不用什么废话，直接摇头拒绝就行。相反，开口解释一堆，无非是想趁机抬价罢了。这样的手段，他也不陌生。
事实也是这样，听了方元的报价，周掌柜立时有几分迟疑，强调道：“我这可是老壶，就算不是古董，也是准古董。而且用了几十年，包浆非常的漂亮……”
“十八万。”方元提价了，然后诚恳道：“周掌柜。我是真心诚意的想买东西，希望你能够成全……”
“小兄弟，我也看出来了。你的确是很有诚意。”周掌柜沉吟了下，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既然这样，那么我们交个朋友吧。三十万，东西你拿走。”
“三十万……”方元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充满了鄙薄之意，三十万才能交个朋友，这交朋友的代价未免太高了。
“什么三十万。”就在这时。包龙图走了过来，隐约听见了几句话，所以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包子。你来了正好。”方元兴致勃勃道：“快看看这紫砂壶。”
“哦？”包龙图目光一转，就落到了茶桌的茶壶上。乍看之下，他有些迷惑不解：“这壶有什么好看的？非常的普通呀。颜色绿中泛黄，应该是拼紫。壶身规整呆板。应该是用模具制作。壶流、壶盖，还有点儿韵味，应该是半手工作品。”
一番评头论足之后，包龙图摇头道：“这样的东西，随便找家茶具店，花个两三百块，应该就可以买到手了。”
听到这话，周掌柜和方元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古怪。神态各异。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一瞬间周掌柜就皱起眉头。不悦道：“小兄弟，你们想压价，也不能这样压法。好端端的就把我这传家宝壶贬得一文不值了，没有半点诚意……”
“我说的是实话嘛。”包龙图摇头道：“这很明显是拼紫泥料做成的壶，用两种不同颜色的泥料搭配一起，而且还是化工泥，并不是原矿泥料……”
“对于紫砂壶，尽管不是我收藏的专项，不过我也研究玩赏过一段时间。”包龙图侃侃而谈：“纯泥与化工泥之间的区别，我也是颇为了解的。”
“原矿纯泥，一般分为四大类，紫泥、红泥、绿泥、特色泥，所以紫砂原矿才有五色土之称。真正的紫砂原矿，那可是从地下深层挖出来之后，再置放在露天场地，经过一年半载的日晒雨淋，等到矿石天然疏松变成小颗粒了，再碾磨成粉，最后还要经过捶打陈腐等等的工序，才能使用捏制紫砂壶。”
包龙图胸有成竹道：“经过风化陈腐的原矿泥中的金属物质会发生氧化作用，泥色就会发暗、发沉、发旧，不会有新鲜亮丽的感觉。”
“原矿泥料的紫砂壶，壶体发色都比较沉、比较暗，尤其是使用过的老壶特别明显，有一种老气横秋，饱经岁月的感觉。”
一边说着，包龙图顺手一指：“但是这壶，颜色十分新亮，鲜研艳丽，一看就知道是由高岭土加上石英砂，还有染色的金属氧化物调和而成，绝对是化工泥。”
包龙图这话斩钉截铁，语气十分肯定，大有如果这壶不是化工泥做成的，他就无颜见江东父老，干脆直接抹脖子谢罪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