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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侯沧海和张小兰夫妻讲完以后,金家悦走上台,道:“侯沧海和张小兰是好人,也是能干人,他们带给面条厂的转变大家心中有数,我不多说。几十年来,领导说什么,面条厂职工就做什么。虽然面条厂破败不完全怪矿领导,但是他们也有很大责任。我们几次提出的重大改革,都被他们拖掉了。这一次,我们为了自己的命运,不能再听他们摆布。侯总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好,我们一定要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
他提高声音,问道:“你们愿意听随孙飞这种人的摆布吗?”
先是有几个激动工人大声道:“不愿意。”随即“不愿意”声音四起,渐渐变成了整齐的吼声。
等到吼声稍歇,金家悦道:“我们要拿起法律的武器,维护自己权利。企业改制方案需要改制企业召开职工代表大会,必须要有三分之二以上职工代表出席,经全体职工代表半数以上通过方才有效。方案公布以后,矿务局改制小组要来组织召开职工大会,愿意让改制方案通过的请举手?”
数百职工,没有一个人举手。
“不同意改制方案的请举手?”金家悦神情激动,脖子上青筋暴起,主持着人生最重要的一次会议。
数百职工全部举手。
经过前期细致铺垫,这个结局在意料之中。侯沧海面色严肃地站在主席台上,握紧了张小兰的手。他感到张小兰手心微微有汗。
“这些年,面条厂躲在半山腰上,爹不疼娘不爱,现在好不容易生产抓起来,工资涨了,又有人眼红,想要从我们嘴里夺食,我们绝对不干。”金家悦想起这些年过的苦日子,在主席台上当场落泪水,他也没有掩饰,擦了眼泪,又道:“今天这个会很重要,涉及到面条厂每个职工,我希望大家都以面条厂的利益为重,否定让孙飞进入面条厂的改制方案。为了避免矿务局改制小组又起妖蛾子,走出这个门,今天开会讲过的事大家就记在心里,不能说出口。谁敢胳膊往外拐,谁敢吃家饭拉野屎,面条厂将没有他们的生存之地。”
在会议期间,面条厂关上大门,不让外人进入。
会议结束,所有人在食堂吃饺子。小团姐动员了十几个工人家属过来包饺子,凡是面条厂职工以及家属,管够。聚在一起吃饺子时,大家谈论起改制,互相告诫不能吃家饭拉野屎。
矿务局原本应该是面条厂职工们的娘家,由于历史、现实原因,以及个别领导人的问题,面条厂职工们不再把矿务局当成娘家,反而将入驻不久的沧海集团当成可以依靠的娘家。今天这个与改制方案明显对立的大会,没有人向矿务局透露。
10月25日,面条厂召开职工大会。
这是矿务局第一个改制企业,管一湖亲自到场。
国资委代表詹军也到场。
第308章 图穷匕现还早得很
职工代表大会之时,侯沧海正在综合研究中心顶楼享受音乐。
窗外传来运动员进行曲,这是面条厂开大会前必然会放的前奏曲,工人们在音乐声中陆续踏入了会场。
侯沧海站在窗边朝下面看了一会,涌出大战前的兴奋。他来到卫生间,在按摩盆里放上了一池子热水。
自从张小兰怀孕以来,他就没有正常幸生活,运动员进行曲如催化剂,让欲望变成小妖精,在侯沧海体内蠢蠢欲动。为了妻子健康,此时还不能有真正的幸生活,但是洗鸳鸯浴还是允许的。
侯沧海将妻子抱进按摩盆。两人靠在盆边,听《月光奏鸣曲》,喝银针茶。
在大会场旁边的来宾休息室,詹军、管一湖与金家悦等人坐在一起聊天。
詹军趁着管一湖上卫生间之际,对金家悦道:“金厂长,今天的会没有问题吧。”
金家悦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我摸过底,大家对社会股是哪家公司没有兴趣,他们关心自己是不是出钱,要出多少钱?还关心以后的管理方是不是为工人们着想。”
詹军继续追问道:“你觉得今天职工代表有没有问题?”
金家悦表情迷迷糊糊,道:“以前开过很多次职代会,大家都在下面嘻嘻哈哈,根本没人在意。”
詹军通过金家悦的关系先后找来五六个面条厂工人聊天。工人们的态度应该说是很麻木,他们的观点总结起来就是:神仙打架,和我们凡人有什么关系。
在如此重大的命运关头,工人们表现出来的麻木不仁让詹军很吃惊,也让他产生了深深的鄙视。老厂长金家悦既贪婪又胆怯,贪婪在于只用二十万就将其收卖,成为孙飞的一条狗,呼之即来,召之即去。胆怯表现在于出卖工厂以后居然不敢拿现金,还非要等到完成改制才拿这笔钱。如今的江湖,现金为王,真要改制结束,这笔钱也就没有必要再给这个老糊涂。
他冷眼观察金家悦,再次发出感慨:由金家悦这样的人当厂长,面条厂能混到现在还没有破产,已经是人间奇迹了。
管一湖没有与詹军和孙飞有勾结,但是大老板陈玉多次打招呼,要求管一湖“顾全大局”。正因为此,管一湖严格按照程序推动面条厂改制工作,没有违背陈玉意图,也没有帮助詹军和孙飞。他对面条厂情况了解得多,暗觉今天职工代表大会有点玄。只不过侯沧海除了上交参加面条厂改制的材料以后便没有动静,没有找自己勾兑,也没有找其他关系人提前做工作。如此做法让管一湖产生了错觉,还以为侯沧海对改制工作没有必得之信心。
管一湖离开面条厂以后,官越做越大,先后将几个铁杆兄弟调出面条厂。随着时间推移,他与面条厂关系越来越淡,最近十年几乎没有与一线工人接触过。他要了解面条厂真实情况,还是通过金家悦、周永强等厂领导。
从卫生间出来,他见到穿着老式双排扣西服的周永强正在朝里走,开玩笑道:“老周,好久没有见到你穿西服了,还是那么帅。”
周永强苦笑道:“这是最后一次开职工大会了,得穿正规点,留点念想。以后就是退休老头了,不管马打死牛还是牛打死马,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管一湖又道:“为什么侯沧海对改制不积极?”
周永强道:“管局,这句话怎么讲?他按照改制要求准时上交了材料,表现得很积极啊。”
管一湖愣了愣。他说的“积极”是指潜规则,而不是所谓的交材料。孙飞为了拿下面条厂,暗中做了许多工作,打通了陈玉那一关,也请自己吃了几顿饭。吃饭时,孙飞还想送钱,当然被自己拒绝。侯沧海完全没有此类活动,因此被管一湖认为不积极。
周永强不想和管一湖多谈,聊了两句,背着手离开。离开时哼起了小曲:“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听到周永强所哼小曲,管一湖突然产生了不好预感。他回到接待室,原本想将詹军叫出来讲一讲自己的预感。他见詹军傲慢表情,又将疑惑压在肚子里。
面条厂是由管一湖分管,若是第一个辅业单位改制就出现问题,面子肯定不好看。可是相较于面子,几百工人的里子肯定更重要。他虽然听从了大老板陈玉安排,内心深处还是有想法。这也是他一直没有积极配合孙飞的重要原因。
职工代表大会秩序非常好,职工代表们非常安静,专心听讲,没有人耳语,也没有人走动。
这只是绝大多数人的感受,对于詹军来说,这次职工代表大会是一个大圈套,于无声处响起惊雷,震得他双耳发疼。
投票结束,金家悦挺直腰,大声宣布:“职工代表大会全票否定改制方案。”
宣布这个结果之后,金家悦两只稍有些浑浊的眼睛变得神采奕奕,与会前的猥琐完全不见踪影。
厂长金家悦宣布的每一个字,在詹军脑海中就变成阵阵惊雷声音。他明白矿务局领导、自己和孙飞全部被金家悦糊弄了。
侯沧海一直按兵不动,并非退缩,而是早就预谋在职工代表环节捅刀子。今天这个事件,侯沧海是始作俑者,是这出戏的导演,金家悦就是可以获得小金人的杰出演员。
当会场开始投票时,侯沧海接到了舅舅周永强电话。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哼了几声。
张小兰从按摩盆里探起身,伸手拿起放在按摩盆的杯子,用力漱口。
侯沧海将手机放在一边,道:“现在正要投票。”
张小兰脸色红润,眼中充满柔情,道:“图穷匕现,我们可以与詹军那帮人正面相撞了。”
“真